那一天,长安城因为天灾,更因为人祸,死了很多人。
那一夜,月亮如血,天意震怒,朝野惶恐。汉成帝刘骜听信谗言,责丞相不能顺天应人,致使阴阳失调,煞星蔽日,天降灾惑。翟方进丞相哀其不幸,怒其昏庸,遂于府中自缢。
那一月,长安阴雨绵绵,足足下了二十多天的雨,才把街头巷尾的鲜血冲刷干净。
那一年,长安城的少年断了年龄层。十四和十六这两个数字,更是成为了禁词,无人敢提,也无人敢议。
由于天空地劫二星又被成为断桥煞,天灾之后对于十四至十六岁少年的清理事件,也被称为“断桥事件”。
也是在那一年,王昭君病逝。
……
两年后,顾约的前世伊屠智伢师和云见的前世曹守见,重新出现在长安。
伊屠智伢师已经换回了男装,这两年里,当初出使匈奴的使团众人,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一个个相继离世。
死因千奇百怪,有病死的,喝醉酒滚下楼梯摔死的,不小心掉进河里溺死的,练武时发生意外被人误伤砍死的……
总而言之,能认出伊屠智伢师的人,已经没有了。除了那个当初和他对换衣服的少女。
而这个少女,此刻正坐在伊屠智伢师的对面,笑盈盈地看着他。
“名字!”夏萤的前世秦笙托着腮,目光灼灼地看着伊屠智伢师。
“稽子约。”看到她的笑容,伊屠智伢师忍不住也是微微一笑。两人显然都记得当初的约定,第二次见面时,顾约就得把名字告诉她。
“稽子约……果然是个很奇怪的名字,我们中原似乎没有这个姓。”秦笙无心的一句话,却让伊屠智伢师神色一变。
三人此刻正坐在长安城一家著名的酒舍吃饭,秦笙身为秦老太常的宝贝孙女,对于长安的一切自是十分熟悉。
她应当是这儿的常客,进来时无需多言,店家亲自把他们送上二楼的一个雅间。随后,各种精致的糕点一一呈上,卖相与口味俱佳。
像是察觉到了伊屠智伢师的警惕,秦笙手指着窗外,转移话题道:“看,这里正对着城门,可以把进城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顾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微微一怔,怪不得刚才他们一进城,她就立马出现了。
顾约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荒诞的念头,难道她一直都在这里等他?随即哑然失笑,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臭屁了。
“来,尝尝这个粔籹,它是用秫米粉和着蜂蜜捏成环,再用上好的猪油炸出来的,是这家酒舍最著名的一款糕点,别家吃不到哦!”
“你对这家酒舍很熟悉?”顾约忍不住问道。
“那当然了,两年来,我家小姐天天坐在这里盯着城门看,总算是把某人给盼来了。”秦笙的贴身丫鬟很是不客气地瞪着顾约,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负心汉。
“阿香,别胡说。”秦笙俏脸一红,嗔怒地在自家丫鬟腰间拧了一把,以示惩戒。
她竟然真的在等他!
顾约心头震动,握着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连杯中的酒溢出几分都未察觉。
“我去喂马。”云见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了四个字。秦笙的丫鬟也反应过来,连忙道,“我、我也去!”
“对不起!”待得两人出去后,秦笙看着顾约,说出来的却是这三个字。
“为何?”顾约问。
“我知道你的身份。”秦笙看着他,美眸中隐藏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哀伤,“我爷爷是宫中的太常,负责观星象,预人事,深受皇上的信任和器重。
我从小就听到过有关天空星的传言,也经常在爷爷口中听到昭君之子和伊屠智伢师这几个字眼。”
“那么,第一次见到我,你就认出我了?”伊屠智伢师垂着眸子,嗓音低沉,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
初来长安,他就把使团正使杀了。两天的时间,足够让街头巷尾的百姓都知道此事,何况秦笙。
为了混进城而男扮女装,别人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但秦笙身为那个老太常的孙女,知道的内情更多,她只要稍加细想,就能猜到顾约的身份。
看着他的样子,秦笙双眸黯淡,摇摇头:“并没有,你走之后,我才反应过来的。”
顾约转着酒杯,良久,才问道:“你也觉得我是煞星么?”
“你不是!”秦笙有些激动地回道,“天机难测,我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要把这些天灾归到你和守见殿下的头上。但我知道,你和殿下都是受害者。”
“我阿妈死了。”伊屠智伢师一仰头,饮进了杯中酒,“匈奴容不下我,本以为长安能有一隅之地让我安身。结果我阿妈错了,就因为这个莫须有的灾惑之星,十四年来,她口中的故人,她最信任的亲哥哥,一次又一次出使匈奴,只是为了处心积虑杀死她的儿子。”
两年的时间,足够伊屠智伢师调查清楚所有的事情。
“两年前的那场天灾,无辜逝去的,不止是长安城十四到十六岁的那些少年,还有我阿妈。天灾加人祸,她以为我就算不是死在天灾中,也必然被之后的“断桥事件”所累。
她以为她亲手葬送了她儿子的生命,可能直到那一刻,她才意识到,那个乱花迷眼,繁华无双的长安,那个她牺牲了爱情和自由才换来长安的长安,其实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
看着伊屠智伢师腮边的泪痕汇聚到下巴,一滴一滴落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