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前往老井城。
而在仅仅出城三里地之后,便有一记尖锐的声音在耳畔刺啦地滑过。
接着一大蓬雪花在头顶炸起,前方的空气变得黏稠难行,随着那声音响起,前方彷佛是竖起了一个无形的屏障,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林玄言抬眼望去。
远处有一块天然形成的漆黑磨刀石。
它裸露在风雪里,在茫茫白色之中显得格外扎眼。
一个面容普通,五官棱角分明的男子立在上头磨剑,他磨得极其认真,专心致志地按着一柄刻满古文的青铜色长剑,每一次磨剑都发出尖锐铿锵的鸣响,他磨剑的动作井然有序,剑声却越发激越,崖石之上一道道剑气破空而去,斩得漫天流云细碎。
他们望见了崖石上披头散发,神色枯藁的男子,虽然早有预料,却依旧如临大敌。
「他就是白折。
」林玄言说。
这是一句废话,林玄言却说得很认真。
林玄言继续说:「他的剑叫做规矩,他的道是刑罚,他成道之路是苦修。
都说浮屿首座离开浮屿之后会弱许多,但是没想到,即使来到人族皇城,他依旧拿得出这份精气神。
极难对付。
」陆嘉静说道:「他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如此放浪形骸,剑叫什么规矩。
」林玄言道:「所以我很怕他不讲规矩。
」陆嘉静道:「打不过能跑吧?」林玄言道:「不知道。
」陆嘉静道:「总之别死了,我在老井城等你们。
」林玄言道:「你也小心。
」陆嘉静点点头,按照先前的计划,身形一闪,朝着侧方的荒原掠去。
白折没有去理会忽然离开的陆嘉静。
他也没有抬起头去看谁一眼。
只是在裴语涵出现在荒原上的时候,他磨剑的动作便在不经意间改变了方向,剑柄朝后,剑尖对准了她。
裴语涵感受着雪原上扩散而来的,宛如实质的威压,那些威压在触及在她之时被一股无形的气流纷纷振碎,水浪般向两边排开。
林玄言退到了她的身后。
剑锋摩擦皮革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林玄言抽出了一柄干净的长剑站在她的身后,在无边的雪原上显得极其淼小。
白折依旧在磨剑,剑声如浊浪扑面,一势更高过一势。
林玄言闭上眼睛,感受着磨剑声中的嘈杂律动,忽然眉头紧蹙。
剑声陡然尖锐。
随着他的下一次动作,雪原上忽然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线,似有无形剑气贴着雪面而来。
与此同时,裴语涵身影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之时已在数十丈外,她挥剑如写一撇,斩断一道无形剑芒。
耳畔剑声嘶鸣,她恍若未闻。
白折独立高台,那些剑气就像是看不见的铁箭,而每一次磨剑的动作,都像是张弓搭箭,磨剑声便是满弓后的振弦之鸣。
裴语涵的身影在雪原上消失又出现,如一叶雪白孤舟逆流而上,每次出现都有数百道剑影被斩碎。
她离白折越来越近。
雪原上那处漆黑崖石便是灯塔。
裴语涵雪狼般的身影在百丈之外蹦跃闪动。
白折磨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剑下的那块磨刀石承受不住磅礴剑意,开始细碎地开裂。
白折勐然抬头,枯藁而乌黑的长发间是一双死灰般的眼。
剑光亮起,裴语涵破开剑浪,下一刻便来到了白折的面前,噼开了一道璀璨弧线。
异变陡生,在剑光亮起的一刻,剑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浊浪排空般墙立而起,瞬间洗去了这一剑的光华。
白折的身影同时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裴语涵脑海中闪过数十种应对方法,但是每一种都会陷入被动。
而林玄言的声音在此刻响起:「十三,九。
」裴语涵听得懂,剑光再起,朝着某一处斩落。
漫天剑气如水幕倒卷,一记沉重的钝器击鸣振开大水,巨大的磨剑石被剑浪切得支离破碎。
崖石撕裂,裴语涵的身影被剑气振飞,她挥剑左右格挡飞溅的碎石,身影飘然而去,一袭长袍被风扯得翻飞作响。
在剑浪退潮之时,一道比先前更充盈数倍的剑气号角破空般亮起。
遍地皆是杀意。
荒原上的大雪以白折为圆心开始牵扯转动,浩荡如同扬沙。
「剑名规矩。
此剑雪走。
」白折嘶哑的嗓音也似磨剑之鸣。
在话音消散只留一缕余音之时,借着余音将消未消的间隙,一道森然剑气寒芒彻骨而来。
巨大的剑浪裹挟着杀意逼仄而来,裴语涵盯着这道剑光,双手握剑,正于身前,她一剑斩出,毫无花哨,却又紫电青霜,流火狂狼的诸多异象随着剑刃滚出。
两剑十字向交之际,裴语涵身影冲天而起,如孤鹤盘旋。
白折静立原地,剑尖遥指裴语涵的方位,细微地震动变幻着。
这一刻,白折彷佛雪原上的一块礁石,他的身边皆是自身流泻出的剑气狂狼。
而空中的裴语涵在身影拔到一定高度之后倏然折返,如流星砸落。
她恍然之间想起了那一年,月海海啸,她在那座小城镇便噼开了那一剑「拨云开浪。
」如今她面对的不是真实的浪潮,杀意却远盛当年。
天上流云如沸水一般滚滚腾鸣。
林玄言的声音在雪原上传来。
「四六,三五。
」那不是白折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