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郎中,说的正是孙女跟着贵人离开的辛远。
十里八乡的,谁有个头疼脑热只要找到辛郎中那儿,不出三服药就保管药到病除。
因此辛远在辛家庄的声誉很好,大半夜的辛老爹也只能想起辛远来,他跟辛远是同辈人,知道他不会是见死不救的人。
公爹的话王氏不敢不听,只能收住了眼泪,跟着公爹他们将辛有财往辛郎中家送。
辛夷年纪小困得厉害,一路跟着,上下眼皮不时打架。
好在到辛郎中家不算太远,没一会儿一行人就停住了脚。
辛老爹亲自上前叩门,急慌慌的说:“远兄弟,远兄弟,开开门啊,出事儿了。”
作为郎中,半夜被人叫起来的事儿发生过许多次,门外喊声震天,辛远披上衣服掌了灯。
他踩着木屐,也顾不得披头散发,径直去开门。
辛家庄还算太平,从未发生过宵小匪类之事,故而半夜被人叫起来,辛远也没往岔处想。
吱呀一声,木门开了,众人小声欢呼起来。
王氏身子一趔,含着泪喊:“辛大夫,您给有财看看吧,他跌断了腿,还不知道伤的怎么样。”
辛远见多了哭天抹泪的场景,面色并未改,将门打开道:“先把人抬到屋里放床上,我来仔细瞧瞧。”
自辛木桃离开了辛家庄,跟了贵人之后,本来相依为命的祖孙俩,只剩下辛远形单影只的呆着。
孙女儿不在身边,辛远收治起病人,倒不用再顾忌男女之防。
要是之前,他少不得先让孙女儿避开,才能让病人进来。
一路颠簸,辛有财疼的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口中哎呦哎呦的唤着,口齿不清晰起来。
灯光打到辛有财身上,众人哑然,血迹混着泥土干涸在辛有财的右腿上。
他那条伤腿肿的厉害,像发胀的馒头一样,看着怪吓人的。
辛夷有点儿晕血,看着这一幕,连连揉眼睛,到底跟着担忧起辛有财来。说不上什么感觉,大概她的心还不够狠,见不得人凄惨可怜。
辛远捋着胡子,伸出手轻轻在辛有财腿上游了一遍,摇摇头叹息着说:“有财腿伤的太重,恐怕这条腿不一定能保得住。”
迷糊间听到自己的腿保不住,辛有财使出全身力气说:“别,求你,留住我的腿,我的腿。”
一个天天下地的乡下汉子没了右腿,等于就成了一个废人,要是让辛有财选他宁愿死,也不想拖累了孩子们。
辛有财主意正,平时闷不吭声,但是骨子里是个要强的人。
听说当家的腿可能保不住,王氏惊惧之下,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大勇焦急的抱着王氏,连声喊着娘亲。
辛远见状,拿出银针在王氏手腕上扎了两针,很快她就醒了过来。
再度醒来,王氏一边抹泪,一边痴痴的望着辛有财。
辛老爹本来就心思烦乱,二儿媳又一副哭丧样,让他更不喜起来,恶声恶气的说:“别再哭了,大夫还没说有财腿一定保不住,先听大夫把话讲完。”
屋子里飘着一股子药香,挤了十几个人进来,愈发显得空间狭窄。
辛夷小小的个子,站在一旁毫不起眼儿。
屋子里乱哄哄的,夹杂着血腥气,让人嗓子里泛着一股不舒服。
辛远翻着辛有财的眼皮,又为他扣了脉,这才为难的说:“这样吧,我先给他将腿上伤简单处理下,用夹板把断掉的骨头固定下。有财伤的实在是太重,我看明天你们要去镇上同仁堂请老专治跌打损伤的大夫才行。”
作为辛家庄唯一的赤脚大夫,平日里虽被人敬称一声郎中,可辛远自己明白他不过是年轻时多看了几本医书。真遇到棘手的病患,凭他这点儿医书根本不够看。
伤筋动骨一个看不好,将来恐怕留下隐疾,辛有财白白的骨头茬都冒出来了。要是没治好,腿废掉是小事儿,伤口化脓发起炎症来,小命不一定能保住。
万金之计,还是暂时将辛有财伤口处理下,明日请来镇上坐堂大夫来。
大夫的话落在耳中,辛老爹有些沉默,去镇上请大夫谈何容易,想请同仁堂的老大夫出诊,银子一定要充裕。
只是,看着奄奄一息的老儿,说不心疼是假的,辛老爹只能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心思。
“远郎中,你先给有财处理下伤口吧,半夜三更了,能不能先让有财在你这里歇一晚。明天我借副撑杆,将有财抬回去。”
“唉,老兄弟,咱哥儿俩还用这么客气。有财这孩子是实诚人,他这样子,我心里也不好受。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尽心尽力的照顾他。”
辛远不是空口白话之人,说话间他已经拿着消了毒的刀子,给辛有财拆了伤口处的破布,帮他将露出来的骨头稍微移了位。
他做事儿时,全神贯注,手背青筋绷起,手极稳一点儿颤抖都没有。
忙活了一晚上,看着辛有财的伤势暂时处理好,辛老大连并着几个半大孩子都打起了哈欠。
这一夜大家伙儿几乎都没睡,又跑了这么多路,心里还跟着惶惶不安,最后又被辛有财的伤吓到。到了这光景,几乎站都站不稳。
辛夷整个人靠在二丫身上,小脑袋一颠一颠的。
最后还是辛老爹发话。
“老大,你跟老三护送着几个侄子侄女儿回家,大勇和他娘在这里守着。等到明天一大早,我跟你和老三一起来把老大接回家。”
一家之主的话还是很有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