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陈大人一直都没有靠近大锅,而是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整理着自己的背篓。
锅里肉熟了,他也还是没有动。
分发的依旧是那几个汉子,只见他们小心翼翼地捧出几个一样的碗,开始往碗里盛肉汤,几乎每一晚都是一样多,然后便由另外几个人捧出去。
端木青清楚地看到他们分发的过程,先紧着老人和小孩,然后再是那些汉子和妇女。
大家都是老老实实的,虽然看到捧过来的碗时,眼睛里露出强烈的渴望,但却始终不曾失态。
虽然临水镇的人已经不多了,却也不会很少,分完所有人,半个时辰也就过去了。
直到这个时候,那老田才满是笑意地捧了一碗送到陈大人面前道:“陈大人,大家都有了,这是你的。”
陈大人这才从自己的背篓里抬起头,看了眼所有人,大家都笑看着他,抬了抬手里的碗,示意确实如那老天所说,大家都有了。
这才点了点头,接过老田手里的碗。
萧梨月也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露出会心的笑容来:“怪不得这里的人都不争不抢,他们的父母官都是先百姓而后自己,谁又当真认不得一时半会儿的呢!”
大概是有了东西吃,身体也有了些力气,这个城镇便热闹了些,很多人都敢开口说话了。
说得大多都是一些互相鼓励的话,他们似乎都抱着美好的希望,坚信自己能够度过这一次的灾难。
人群中,端木青看到那陈大人面容有些古怪招手,老田却是心有所知一般,有些不忍心一般。
陈大人却什么都没说,径自将手里的碗递给老田。
端木青看到老田似乎微微叹了口气,还是将那只碗端走了。
而他走去的地方,就是那胜峰酒楼老板徐胜峰所在之处。
这个陈大人跟这个徐胜峰是什么关系?
但是还没有等到端木青想出答案,那陈大人便朝他们走过来。
“我是临水镇的镇长陈芝筠,你的马是我杀的,若是你觉的这行为有些不厚道,到时候有事尽管来找我。”
端木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作为一镇长官,带头哄抢行人物品,似乎不符合东离的律法啊!你这可是知法犯法。”
这陈芝筠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大大方方的承认:“嗯!是知法犯法,谁知道我能不能活到押我到堂审案的那一日呢!”
这话说得让人心叹,阳光中他单薄衣裳下的身体显得过于清瘦。
收起脸上淡淡的笑意,端木青认真了表情:“如今昊王已经奉陛下之命前来赈灾,灾银物资应该很快就可以下达各处了,陈大人又何必如此悲观?”
陈芝筠眼里闪过一丝深思,眼前这个女子能够说出这话来,身份必然不一般。
但是很快的,他仍旧是那一副讽刺的面孔:“来了又如何?与我们有很大的关系吗?”
这话里有话,端木青又怎么听不明白,但仍是笑道:“听说陛下对此次水灾十分重视,所以才派了昊王前来,陈大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呵!”陈芝筠冷笑一声,指了指街上那些流离失所,困顿疲惫的百姓,冷声道,“陛下,昊王,这些人离我们太远了,指望他们,我倒是认为还不如多去寺里拜拜菩萨。”
萧梨月一听,脸上顿时不开心了:“这话怎么说的,难道我们朝廷不顾你们的死活不成?
你们这里的灾情都已经如实全然上达天听了,陛下都是知道的,难道还会委屈了一方百姓不成?”
陈芝筠明明知道他们的身份不简单,却还是冷声道:“那朝廷可知道临水镇每年都遭受洪水的侵害?可知道每年临水镇会因为洪水而死多少人,毁坏多少庄稼田地?
知道有多少人沦为游民?有多少人交不起赋税而卖身为奴?”
“什么?”端木青讶异-地看着整条街上的人,“每年?”
“呵!”陈芝筠对于端木青这样的反应,显然是早已料到,指着方才那个老田道,“他,今年已经四十岁,最小的一个儿子三岁,在今年的大水中被淹死。
大儿子七岁时死于水灾,二儿子五岁时死于水灾,女儿三岁死于水灾,到如今就只剩下夫妇两个人。”
说完又指着一旁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福伯,在别人家为奴一世,临老想靠着儿子养老,一次次的水灾把他所有的亲人都夺走了,连同一辈子攒下来的家产也分文不剩。”
“她,一家人都死了个干净,就只剩下她和一个刚刚满月的孩子,她自己也不过就十六岁。”
“他,今年刚攒上钱娶媳妇儿,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自己也病得快死了。”
“还有他,她,他……
这些人,上面谁知道?求陛下,有用吗?或许上天看到这些可怜情景还会垂怜一二,陛下,陛下会吗?我不知道!”
端木青和萧梨月这一次表情一致,都是惊呆着无话可说。
“临水镇不是因为水运的缘故而十分富饶吗?”好久,萧梨月才喃喃开口。
“是啊!富饶!”陈芝筠冷笑道,“富饶在这宽大的青石板路上,富饶在这城头上,富饶在那些请人做出来的诗词歌赋上。”
“这里的官员为何要这么做?”萧梨月只觉得胸腔里一腔热火熊熊地燃烧着。
“不这么做,下拨来的灾银款项都都怎么表现出来是落到了实处呢?”这一次开口的不是陈芝筠,而是端木青。
看着这些人,端木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