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插在老头身上的光剑砰然碎裂,一道碎光不偏不倚地射进了千秋的眉心。
她骤然一愕,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顺着眉心扩散入脑海,像春雨化田,征兆着万物复苏。
剑音、木颤、水漾、烛曳、流沙……五行之内,万物各种细微的声音仿佛一瞬间都到了她的掌控之中,这种对生命万物的感知,与她在神凰水榭顶上罚站时听到的灵术师讲解如出一辙,甚至更加的确切。
这时,银衣扬眉而笑,手中折扇扇起鬓边垂落的长发,在繁华灯火中超脱浊世,fēng_liú无匹,光芒难掩。
“夜姑娘不是与银衣约定,不过问彼此背景身家吗?怎么,姑娘莫非想对银衣做一个深入的了解?尽”
他说得太过暧昧,身上风采又太过耀眼,小夙有些不高兴,就是不愿意被这个人比下去。
他垂眸看了看千秋袖下的手,迟疑了许久,抿着嘴唇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牵住千秋几根手指丰。
千秋努力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和惊喜,放眼当前。
自从上次头痛被小夙催眠之后,千秋对这只捡回来的小猫就越发觉得亲近,看到他暖暖的依赖的笑容更是觉得窝心,只是他在彼此清醒时这样主动还是第一次。
千秋只当他是受了惊,没有缓过来,便就势紧紧牵住了他的手,冲银衣冷哼一声道:“世间行事无所图的能有几个?我很愿意引你为知己,但若有一日你对我反戈相向,我却对你一无所知,不是太蠢了吗?最信任的人有时是最不能相信的。”
银衣饶有兴趣地审视着冥安夙,少年纤细修长的身体包裹在朱红锦衫中,艳烈的红衬得那张媚如狐的容颜冶艳无匹。
削尖的下巴,清澈的琥珀明眸,无邪天真中透着截然相反的妩媚。
艳骨生,狐王媚,剪水流金妖御魂。
夙风起,朱衣烈,国色尊华百花杀。
这样美丽的存在,让人不得不感叹天地造化的神秀。
银衣言语间含着惋惜道:“可惜,可惜妖瞳不曾完全觉醒,否则便能一睹剪水流金、妖惑众相的风采了。”
说罢,他看向眉峰冷凝的千秋,“夜尊主对这只小猫咪倒是宝贝得紧。”
通常一个人潜能的觉醒爆发都需要外来的刺激,绝境逢生说的便是这样的道理,可这个冥安夙从得享无忧无虑的娇宠到经历了骨肉相残、颠沛流离的重重变故之后,竟还能保持如此纯净无邪的眼睛,使得御魂金瞳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只能一直选择安然沉睡。这一切归根究底,都是因为千秋这个“护花使者”的出现。
“在心有邪念的人来看,这对小夙也许是祸,但在我看来,未必就不是一种福分,只有那些久堕泥淖、心理扭曲的人才容不得别人干干净净地存在。”
她话中含讽带讥,全是对身边少年的维护之意。
银衣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瞬间的怔愣之后,不再就此事多做纠缠,而是若有所思地望着侧窗外的夜空,“千山烬荒芜,望眼而穿,只盼荒芜尽头残留尺寸天地,有片雪无瑕聊以慰藉。你之心,我所愿,是我一时狭隘,银衣在此向这位小公子道歉,不知夜姑娘可还愿结银衣这个知己?”
此人思想不迂腐,谦逊能改,若是一味拿捏,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千秋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轻唤:“小幻!”
小幻正围着冥安夙那匹艳烈如火、长着一双狐狸媚眼的赤狼欢脱地打转,听到召唤,扭着屁股一蹦达,豹口大张,十几个酒坛子接连飞出,正是银衣在龙首崖上准备的那些无忧天雪。
须弥芥子?
银衣挑了挑眉,朗然一笑,“今日幸逢知己,又携手屠鬼魅,斩虎伥,实在痛快,这样的好日子有酒无乐岂非太过单调?”
画扇收回的瞬间,长指在银色扇面上轻轻一划,便有一片轻薄的银叶拈在指尖。
长身一跃,腾空而起,冲破层层船板,在两岸雷鸣般的惊呼声中,那优雅神秘的飒沓身姿如青松翠竹在偌大的月影轮盘下堪堪而立。
随着飘逸的衣袖流光,仅仅一片轻薄的银叶竟在他唇畔奏出了明亮清震的曲调,伴着江上船桨拨出的涟漪水调,将热闹喧嚣的夜市变作了婉约的江南。
公子如玉,却散发着剑的锋芒。
千秋嘴角勾起一丝顽劣的笑意,这楼船画舫本就是赵承乾用来寻欢作乐的地方,自是少不了琴乐之器,掌心一翻,桌上一把桐木古琴带着翻转的破空声琤琮入手,她怀抱古琴,脚步悠缓地走到了方才经过血战的船板上。
雪豹长嘶,疾风席卷了偌大的船板,地上残存的血迹转瞬化作一股血风飘散。
她席地而坐,抬手,指跃,急迫的弦音带着铿锵的节奏,犹如百万大军踏着整肃有力的步伐而来,军鼓震天,令人精神为之一震,却是与银衣那婉约的曲调格格不入,生生将那份宁静摧毁。
就在人们心里埋怨她不解风情、在这喜庆的日子却奏出沙
场悲音时,那股依旧铿锵的琴声却隐隐开始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洒脱狂放。
与此同时,掺了内息的琴音散出一道道的气浪,将十几个酒坛一一带到了高空,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坛口同时开封,点点晶莹的水光升起,到空中又缓缓落下,途中竟是变化成了无数雪片。
炎热的三伏酷暑天,晶莹的雪花洋洋洒洒从天而降,倏然,寒雪梅香飘荡百里,片片雪花落到脸上,掌心,依稀间,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