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好,还好,原来是二位大人。”
张衡笑道:“这女子当真好样貌,萧公子好眼力。”
萧齐垂下头,一时间不知说甚么好。自己只是遛马散心遛到这里,进店歇息陡然间为那酒家女子形容所惊,在他人嘴里说出来,便成了“公子好眼力”,倒仿佛他瞧中了这女子,时常来往一般。孟庆尸骨未寒,堂中灵牌犹在,他萧齐焉能fēng_liú散漫!心中思索,待要辩解几句,却听张衡又道:“这女子约莫一十六七,正是匹配萧公子的年纪,只是化外野民,怕是不知礼数,难以侍奉君子。”
张衡看了看萧齐脸色,见他虽低头不作回音,却不反驳,便知他心喜此女,只是孟庆新丧,脸面上抹不大开。又道:“孟大人泉下有知,定然乐见侍郎得配良人。这女子只须稍加**,笃定倾国,便是我张某人,这般年纪,也是难免心动啊。”啧啧两声,说的语带惋惜,那“我张某人”之后一句,确是真话。
萧齐听了,越发心乱。孟庆战没的消息传来,虽不似天塌地陷那般令人绝望,却叫他知晓,这世上从今往后便只他萧齐一个,心中所思再无他人可以倾述。倘若真的于田园求苟活,他可以去织布,却无人耕田了。若再有一个麦铁杖前来相欺,便是被人打死,也再无人管他了。心中戚戚,思想孟庆漆黑孔武的模样,又是自伤自怜,无所适从。却听张衡话锋一转,又去取笑王世充:“王兄不要目光灼灼了,那女子必不喜你这样粗鲁武人,你若有萧公子这般才情样貌,倒不妨一试。”
萧齐抬眼,只见王世充端茶一饮而尽,也不脸红,又张目寻那女子,在人家头面胸前瞧个不休。心中郁闷,看不得这厮放肆丑态,道:“二位大人寻萧齐何事?不如就回城中商议?”站起身来。
张衡一把扯住,笑道:“些须小事,散心再议不迟。萧兄也不必计较王将军,他一个武人,粗鲁有余,只知女人好看,有甚么香玉之情了?且饮茶。”底下一脚,踢得王世充回过神来。
王世充也不是傻人,早知张衡心事,挨了这一脚,忙收回目光。长安带来的三个女子他都见了,怎及得眼前此女的万一?若是能收服了教太子见到,收入东宫那是一定的,只便宜了这姓萧的毛头小子。心下惋惜不止,嘴里连连道:“萧侍郎好眼力!真好眼力……”罗罗嗦嗦,不知说了些甚么。
萧齐立着,却见那女子端一个大木盘,上面放了两三碟小菜,几壶酒水,低着头望自己桌边走来,行得两步,忽又抬头瞟自己一眼,嫣然一笑。这一笑与适才在几个客人间周旋时大有不同,眸显微波腮带轻红,鼻翼翕张,几点碎玉紧紧咬住了下唇,羞情怯意盎然而来。登时一阵迷糊,犹犹豫豫的,又坐下来。
第038节
到底是少年心性。张衡心中晒笑,不须两日,孟庆那黑汉必被抛在脑后。看看王世充,又在斜着眼偷瞧那行来的女子,忍不住暗骂一句,“哼”的一声,端起茶盅道:“二位大人,孟参军为国杀敌,力战而没。我等且举杯,遥敬大人。”三人端茶起身,面西肃容,各怀心事,将一杯或黄或绿的新茶洒落尘埃。萧齐想起孟庆,不觉又流出泪来。
只是这三杯新茶洒落,却解不得孟庆饥渴。孟庆在草原之上,浑不知自己已成了死人,又被赠了男爵,又被封了左御卫将军的正三品高官,他也顾不得返回安定,顾不得安定的军情如何了。此时,他与张素被捆在一个小帐篷里不敢动弹,帐外守着两个膀大腰圆,高鼻深目的汉子。身上的箭创早已尽数弥合,那河中的污泥居然医效不错,腰背手臂若不是指头粗的牛筋捆着,舞刀弄枪应当无碍。只张素这丫头不大好,两个脚藏在鞋中看不见,两个手却皮开肉绽色彩斑斓,如许多作料混在一起,鲜红的是手背手掌,艳黄惨绿的是流出的脓液。想是冻的麻木了,她也不来喊疼,左右是手脚不方便,有若废人。令孟庆宽心的是,大将军精神头倒不错,捆在帐中还在和孟庆说笑:“那个雪盖乌云,那些胡人怎地这般难看?鼻子倒象我爹养的鹞鹰一般,眼珠却是灰的,当真难看。你虽黑的不成体统,还顺眼几分。”
孟庆哑然,随着张素“嘿嘿”而乐,帐外的胡人他倒不觉得有甚么奇异,毕竟千多年后这样的人随处可见。只是这些人将自己两人抓来,显然并无什么善意,也不知是犯了哪一出,人家深更半夜的寻上门去。这些人也不类突厥,乃是真正的白肤碧眼的西土人氏,相互交谈之时舌头打卷,听来甚是熟悉,只是不懂。
两人在帐中捆了一日夜,孟庆担心张素,不敢乱动。有一人进来呜里哇拉问了几句,状极凶猛,面带威胁,孟庆怕他对张素怎样,连连点头,满脸媚笑,将千年后的异国言语也急了几个词出来。不过还是数目互瞪,其意不明。张素不知好歹,在一旁哈哈大笑。那人在帐中团团而转,忽而将裸露在外的胸脯拍的山响。忽而手臂挥舞,擎于头顶做尖角状,嗥叫不止。转了半日,终是无法,只得撩起帐帘,飞奔出去。
孟庆松了口气,这人看去虽然凶恶,好象只是对着自己而来,于张素倒似无碍。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一时忘记了张素身份,教训她道:“你不要笑,快将脸上涂些泥沙,少招惹这些蛮子。”张素听了,倒不生气,只鼓起嘴道:“那岂不是较这几个蛮人更丑?不涂。”孟庆又急又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