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中日混血,而且,而且现在还要去日本?”我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出话来。
“是的。”舅舅依旧是微笑。
我第一次感觉到舅舅的笑蕴含了阴谋。
“不!我坚决不同意,我不要去!”回神的我立即拒绝,而且拒绝得迅速,干脆。
“绝对不要去?!”舅舅好像被我的态度激怒了,厉声反问,嘴角的一抹阴笑让我有些心虚,顿觉脊背发冷,“哼哼,这可由不得你!”
“由,由不得我?”这句话好似一颗五十千克的砝码,一下子敲醒了我:难道他有什么理由或方法可以让我一定到日本?绑我去?天哪!想想都觉得害怕。
“那,那我考虑一下。”我迟疑的说,一边不停地用眼神瞄父亲,希望他能救救我。
可他只是低垂着头,半晌,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眼神里是悲伤,沙哑的声音慢慢从喉咙里发出来,语气略显沉重的说:“亚希,去吧,去日本本家找你的妈妈吧。”
“妈妈?”我吃了一惊:记得以前,爸爸从未和我提起过妈妈,唯一一次,还是我问他的,而他却回避了,我安亚希一直都是没有妈妈的,小时候我一直这样想。可是,又会有哪个孩子没有妈妈?
“亚希,对不起,是爸爸不好。”一向坚强的爸爸此时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低下头不让我们看到他那已经发红的眼眶。正如他说的那样:“在别人面前哭是弱者的表现,爸爸不喜欢弱者……”他对自己也是那样要求,“如果你不去日本,爸爸就会永远受到日本本家的打压,那时,我们父女俩没法生活,对不起,亚希——”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竟成了叹息。
“不,爸爸,你没有不好,应该是亚希不好,让爸爸为难!”感觉到爸爸的失落,我控制不住泪水,任其肆横,“爸爸,对不起,亚希会听你的话的,对不起爸爸,亚希不能再陪你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亚希——”
“这么说,你同意了?”舅舅不顾我们父女俩的失态,抓住我的话中的关键,问道。
“嗯,我答应你们,我去日本,只是,你要保证爸爸不会失业。”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但同时提出条件:学校报道那一天与昔日的好友到个别。
“好,我答应你,8月31日早上9点,机场见!”舅舅说罢,站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出店门。
“爸爸,别难过,亚希会常给你打电话的。”父亲,无论怎样,你都永远是我最亲爱的爸爸!
“亚希……”
“爸爸……”
夏末,印证着我在故乡生活的尾声,这个尾声,无论是好是坏,是喜是悲,终究要我来结束它。
夏虫在鸣叫,螳螂奏起了《送别》,夏末之风带来花香,花香也为我送别。
别了,故乡;别了,父亲;别了,亲爱的祖国……
r 8 前世孽缘(四)
按照约定,上午9点整,安亚希准时出现在北京国际机场,拖着行李,如傀儡般走着,没有终点,只有向前。因为,她看不见未来……
“哟,你很准时呀!”那个舅舅依旧阴阴的笑:要不是老头子非要我接你回去,我才不来呢,真是的,又来一个人分家产。
此时的安亚希可顾不上观察他扭曲的脸,她的心,已被离愁装满,容不下其他。
“9:30的飞机,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去坐一会吧!”他指着候机大厅的座位说。
“不了,你去吧,我去买杯咖啡。”一直没说话的安亚希终于开口了。
“哦,那你快点。”舅舅漫不经心的说,“可别临时改变主意了。”他又补上一句。
“哼。”安亚希冷笑道: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注定我不像那些浮躁的青春期少女一样,我答应的事,绝不会轻易反悔。
不去理那个舅舅,甩头向自动售货机走去。自从得知舅舅的来意后,安亚希对这个舅舅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这个舅舅表面上很和蔼,笑眯眯的;可那些是装出来的;他才是最不希望自己去本家的,只不过是一个被迫的“使者”。对于这种人,安亚希一概不去注意。
掏出一枚硬币,安亚希将它填入投币口。吃了一枚硬币的机器从取饮口掉下一个杯子,咖啡和水注入杯子,激起一层层泡沫。
安亚希最爱这些泡沫,不仅仅是因为它细腻的口感,更因为那泡沫就像世间美好的东西,虽美丽却短暂,转瞬即消;就像她与小雨和晓宇一起那短暂而快乐的日子。
“姐姐,你的咖啡满了!”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
“呃?”安亚希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呵呵,我又在想那些往事了。曾经,父亲对她说:“不可以总停留在过去,要往前看,向未来看,才可以享受生活的美好。”
可是,我的未来又在哪里呢?安亚希摇摇头,弯下身子,温柔的注视着那个叫醒她的小女孩:“很可爱的孩子呢!你叫什么名字?”
“忆梦!”她很干脆的回答。
安亚希忽然想逗逗她。于是,她板起面孔,假装严肃的对小忆梦说:“咳咳,忆梦小朋友,难道你的妈妈没告诉过你,不可以和陌生人说话,更不可以告诉陌生人你的名字吗?”
小忆梦非但没有惊讶或是飞快的跑开,反而忽闪忽闪美丽的大眼睛:“姐姐,忆梦没有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