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诏和曹变蛟顺着翁玉所指的方向往去,只见离长江南岸约三里处,有一片低矮的山岗,上岗之上是一座用巨石堆垒而成的城墙遗迹。虽然气势恢宏,但因为长年风吹雨淋,早已破败不堪,并长满了绿树青草。如果不仔细看,定会以为这里只是一座普通的山岗而已。
“这就是吴主孙权建的石头城么?”曹变蛟讶道,“我看过三国演义,里面説孙权定都建业,在江边筑石头城做为都城屏障,地势险要,坚固无比。现在看来,这座城根本就不临江,起不到什么防御作用嘛。”
翁玉本是书生出身,学识渊博,当即为众人解説道:“曹将军有所不知,这座山岗名为清凉山,一千多年前孙权建城时,它确实是临江的。但物换星移,江水逐渐西迁,石头城远离江岸,失去了防御作用,后来就废弃了。唐人杜牧有诗云: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 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可见至少在那时,石头城就已经空无一人了。”
“哦,原来如此。”曹变蛟慨叹道,“可惜,可惜!”
翁玉也叹了口气道:“何止这座空城。‘石头城’这个名字,常用来代指南京。当年诸葛亮来东吴商议孙刘联合抗曹大计,途径此处,便説‘秣陵之地,钟阜龙盘,石城虎锯,真乃帝王之宅也’。后来孙权果然在此建都,名为建业。之后东晋及南朝的宋、齐、梁、陈均以此为都,又改名建康、金陵,繁盛之景不亚于后世之长安。可惜南朝不思进取,终日纸迷金醉,又崇信佛教,将丧国之痛和北伐锐气消磨一空。‘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不想杜牧当年之叹,今日竟又重见!”
曹文诏听翁玉话里有话,便想引他深谈,故意摇头笑道:“如今南京是朝廷的留都,既有全套朝班,又有重兵驻守,要文有文要武有武,怎会重蹈南朝故事?翁守备有些言重了吧…”
翁玉苦笑一声,刚想开口,黄得功却打了他胳膊一下,长叹一声道什么用?只管守好这段江,不要耽误了曹将军办事就行啦!”
翁玉果然缄口不言,曹文诏更觉狐疑。不多时,船只停靠南岸,关宁铁骑重新换乘战马,缓辔向南京进发。其实外郭离江岸已经很近,气势恢宏,两边根本望不到首尾,规模不亚于新建的京师外城。翁玉介绍道:“这道外郭是南京最外围的屏障,周长不下百里,共有十八座城门,我们从最近的外金川门入城吧。”
早有人将消息送至城内,因此关宁铁骑进城倒很顺利。穿过外金川门后,众军又从北面的金川门进入葫芦形的京城。京城的城墙比外郭更加雄伟坚固,比京师内城还要高大。曹变蛟不禁赞叹道:“如此固若金汤,叛军想攻破南京,纯属痴心妄想!”
黄得功却撇着嘴冷笑一声道:“也只剩个空壳子了。”
不多时,众人来到皇城北安门外,这时才有南京兵部的官员前来迎接,为关宁铁骑安排住处。曹文诏和曹变蛟被引着进入皇城,黄得功和翁玉却因为官品太低,被挡在了外面。
皇城之内风格为之一变,金碧辉煌、气象庄严,与仅有一墙之隔,人流嘈杂、市井气息浓厚的民宅区形成了鲜明对比。南京留守朝廷的各级官署全都位于皇城之内,曹文诏被引着去的目的地则是兵部。
进了守卫森严的兵部,曹文诏与曹变蛟被引至正堂,负责南京防务的怀远侯常胤绪和兵部尚书胡应台已在此恭候多时。常胤绪是个四十多岁的大胖子,卡在太师椅里连站起来都相当困难,态度也很倨傲,只对曹文诏客套了两句,对曹变蛟则连正眼都没看一眼。
胡应台则是个精瘦的老者,头发和胡须已经花白,一对枣核般的小眼,放射出精明诡诈的光芒。这两人身份都比曹文诏高得多,曹文诏刚要大礼参拜,胡应台急止道:“听説曹将军有圣上密旨在身,本官和侯爷还是先接旨吧。”
曹文诏赶紧从怀中取出朱由检亲手书写的圣旨,小心翼翼地递给常胤绪。常胤绪就是再托大,面对圣旨也不敢怠慢,只得与胡应台跪下接了,山呼万岁之后,在四五个侍从的搀扶下喘着粗气站了起来。
二人急展开圣旨观看,只见上面是朱由检不大美观的字迹:“奉天承运皇帝敕曰:着辽东副总兵官曹文诏率关宁铁骑驰援南京。若叛军进袭南京,其可暂节制南京卫所诸军,统揽军务,钦此!”后面是朱红色的皇帝大宝。
看罢圣旨,常胤绪的脸色当即阴了下来,难以置信地望着胡应台,喃喃地道:“这…这怎么可能?!圣上…这是何意?”
胡应台也先是一愣,然后陷入长久的沉默。不过和常胤绪的惊慌失措不同,胡应台面无表情,看不出他是喜是怒。曹文诏也自己官职身份比他们低得多,如今初来乍到,便要让二人把军事指挥权移交给自己,不用问,他们肯定不情愿。
从内心里,曹文诏根本对南京的兵权没有兴趣,只想尽全力与叛军作战,好报答皇帝的知遇之恩。但是皇帝偏偏给他一道密旨,让他接下这个重担,曹文诏自是义不容辞。只不过,他的关宁铁骑只有一千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如果当地官员不配合,他还是寸步难行。
又过了盏茶功夫,胡应台突然对曹文诏满面堆笑道:“曹将军和关宁铁骑名满天下,圣上能把曹将军派来主持南京防务,这对南京文武官员是莫大的恩典,本官和侯爷也有如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