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毛乌素沙漠狂风肆虐,可比它更北的河套地区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在蔚蓝的天空下,清澈的黄河水从碧绿的原野上穿过,空气中洋溢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遥望极北,东西绵延数百里的阴山山脉巍然屹立,宛如一道天然的屏障,抵御着从蒙古高原过来的寒流的南侵。正因为有了阴山的呵护和黄河的滋润,河套平原才拥有了这个纬度本不应有的温和与明润,真不愧其“塞外江南”的名头。
黄河北岸的包克图,此时正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呈现出一派悠然闲适的景象。几十顶白色的蒙古包点缀在草原上,远道而来的各地商人都自发地汇聚于此,开展以货易货的原始贸易。除了蒙古其他部落的人外,也有不少汉人,多是晋陕两地前来走私的行商。
蒙古人以游牧为业,平时吃肉喝奶,尽是荤腥之物,所以对能清肠胃的茶叶需求量极大。此外,他们对粮米、铁器和瓷器也很喜欢,因为这些东西要么不在这里出产,要么蒙古人根本不会制作。而他们能提供的交易品无外乎马、牛、羊三种,至多再加上牛皮、羊毛等初级产品。
利润的诱惑,使得不少汉人不顾明蒙实际出于半敌对状态,仍然携带者大批蒙古人急需的物资前来交易。而看似憨厚老实的蒙古人,其实却是极其奸诈的生意人,他们提供的商品都是些劣马、老牛、痩羊,却要按照优等的价格交易。汉人接受便罢,如果提出不满,这些蒙古人就会登时翻脸,抽出明晃晃的马刀威胁对方,强迫对方就范。而这些汉人在蒙古人这里吃了亏,回去以后自然要从同胞那里找回来,这也是内地马匹价格极其昂贵的原因之一。
此时此刻,在最大的一顶蒙古包内,一名三十多岁的粗壮蒙古汉子刚刚痛饮过烈酒,此时正惺忪着醉眼,扯着破锣般的嗓子,唱起草原上的小调来。帐内还有二十多名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蒙汉两族均有,战战兢兢地服侍着那蒙古汉子,生怕他突然大发雷霆,借酒施暴。
这汉子便是鄂尔多斯部“青山汗”帖木尔的长子卓立格图。达拉特旗两千余户,此时多随着帖木尔游牧去了,包克图仅剩下他和不到三百骑兵,保护帖木尔的家眷,并监督在这里常年进行的贸易。
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老爹不在,卓立格图毫不客气地把那些从别处抢来、本来专供帖木尔一人享用的女子“借用”了。蓝天、白云、青草、醇酒、美人,能想到的世间美物,卓立格图此时都占全了,他真希望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帖木尔最好多在外面游牧一段时间。如果得急病死了更好,那鄂尔多斯部就是他的了,他也要尝尝高高在上的“大汗”滋味。
其实按照蒙古的传统,真正的“大汗”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全体蒙古人的最高统治者。但自从蒙元被逐,黄金家族衰落,草原上的部落又回到了几百年前那种四分五裂之中,随便哪个部落的酋长,只要他愿意,都可以自称“汗”。“青山汗”帖木尔亦是如此,其实他的手下连男女老少全加在一起,也不过三四万人而已。
正醉生梦死之际,有负责放哨的骑兵来报:“大王子…”
“什么大王子,叫我大汗!”卓立格图借着酒劲拍案大怒道。
“是,大…大汗。”那骑兵有些犹豫地道,“远处又来了不少汉人,赶着几百辆大车,看样子货物不少。”
“哦?”卓立格图兴奋地一跃而起,“哈哈,幸好老家伙不在,这次抽的税银全归我了!”
原来但凡来走私的汉人,都要先交一笔为数不菲的税银,蒙古人才允许其交易。否则,直接没收东西赶人,搞不好还会丢了性命。这是鄂尔多斯部最重要的白银来源,难怪卓立格图会如此上心。
当他喷着酒气来到帐外时,果然见汉人的车队已经行进到营帐的一百多步之外。但见这些汉人全都风尘仆仆、汗流浃背,显然是赶了极远的路才匆匆赶到的。卓立格图见那些车辆看起来极为笨重,显然是满载,不由得心中大喜。
可他毕竟是一个优秀的蒙古战士,游牧民族的机警与狡诈已经深入血液和骨髓之中。离着老远他就蓦地发现,不但车的数量有些多得离谱,而且这些汉人与之前见过的汉人神情颇为不同,脸上没有谄媚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只有如同寒霜般的冷酷。尤其是为首的两人,目光更如鹰隼般专注,毫不畏惧地迎上了自己的目光。
卓立格图陡然生疑,大喝一声道:“让他们立刻停下,接受检查!”
可是已经晚了。对面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般的呐喊,那些汉人们全都扯掉了用于掩盖身份的平民服装,露出了里面闪着寒光的铠甲!
卓立格图虽然大吃一惊,却也极其凶悍。他当即飞身上马,高举雪亮的马刀狂吼道:“敌人虽多,但没有骑兵,一冲就垮。鄂尔多斯的勇士们,拿出你们的勇气,杀光这些来送死的汉人,荣耀永远属于苍狼的后裔!”
蒙古人“马背上的民族”这个称号也真不是盖的,几百名骑兵不到一分钟就纷纷上马,跟随卓立格图杀出营帐。他们身背短弓,手握马刀,紧紧伏在马背上,眼中射出凶残与嗜血的光芒。在他们眼里,对面已经不是人,而是一匹匹温顺的绵羊,他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屠杀!
双方的距离只有一百多步,骑兵冲刺转瞬即至。卓立格图一马当先,心中还有些得意,暗想对面的敌人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