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史无前例的恩科考完之后,几十万举子就陷入的焦灼的等待之中。考试前为了给皇帝留下好印象,不少人还参与建城的义务劳动;考完以后,皇帝一连多日没出现,这些人也就懒得做样子了,只有黄宗羲等极少数举子仍继续坚持。
本来按照惯例,会试是要考三场的,分别为四书文、五经文和五言八韵诗,每场各考三天。这次恩科却只考了一场,一天就结束了,而且从形式到内容都大异于前,因此没有一个举子感到有把握考中,但也同样没有一个举子感到完全没有希望。
过去会试从结束到张榜,大概需要四五天时间。可此次是几十万人同时应考,阅卷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过去阅卷,为了防止考官与考生串通作弊,需要先对试卷“弥封”,即用纸遮住考生的姓名籍贯等信息。后来觉得这样还是不保险,因为阅卷者仍可从笔迹或是试卷上的墨点等特殊记号来认出考生。于是又要进行“誊录”,即由专人将考生的答卷一字不差地照抄一遍,并经过校对,然后才让阅卷者过目。
可是这次恩科有几十万份试卷,礼部一共才多少人?若还要“弥封”、“誊录”,就是累死也干不完。好在皇帝有旨,将这些环节一并免去,考官直接阅卷即可。
但这仍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往年会试均是设有主考二名,同考官十八名,这二十个人审阅数千份试卷。可这次的试卷数量超过以往数百倍,总不可能找几千个考官来阅卷吧!
不过朱由检似乎一点也不着急,让主考来宗道仍按往年的规矩,从翰林院挑选十八人。再加上副主考徐光启,二十人对付三十万份试卷,慢慢阅卷去吧。而且是每天能看多少就看多少,准点下班绝不拖延。
来宗道等礼部官员心想这样看下去,恐怕几十年也看不完。而且还有第二个大问题,就是录取多少人,皇帝一直没有做出明示。往届会试的录取率约为百分之十,若千名举子应考,大概也就录取一百名左右。可这次考生是三十万人,难道要一下子录取三万人?朝廷哪有这么多的官位?
不过既然皇帝如此胡闹,他们也懒得反对了,每天就按步就章地看几十份试卷。这样过上一两个月,不用上奏,举子们自然闹翻天了,到时候看皇帝如何收场。
可惜他们完全打错了算盘。朱由检让这二十人阅卷,纯粹是做做样子,因为他早就决定亲自阅卷!
礼部阅卷之处设在皇城之内,自然处在皇城警卫团的严密保护之下。每天黄昏,等这些考官回家之后,朱由检就带着秘书处的全体成员,再加上得到密旨偷偷留下来的徐光启,数十人一直阅卷到第二天四更!
秘书处的成员只负责一件事,就是分类。凡是只答了主题,副题全空的试卷,直接剔选出来,朱由检连看都不看。这样的试卷至少在十万份以上,不用问,答卷者肯定是典型的只会做八股文,别的一概不知的书呆子,这样的人如何能用?
剩下还有十余万份试卷,秘书处则按照回答副题数量的多寡分类。二十多道副题,只答了一两道题的,由徐光启代为审阅。很显然,这样的考生比完全交白卷的也好不了多少,说明这样的人缺乏社会实践经验,基本不符合朱由检的选拔标准。徐光启是哗哗地翻着卷子看,平均一份试卷只看个几秒钟,一百份卷子里能挑出一份回答稍微像点话的就不错了。
而那些回答问题较多的试卷,朱由检才会亲自审阅。他并不在乎问题的答案是否与自己心目中的答案相同,因为这些题基本上都是主观题,也根本不可能有标准答案。只要回答有自己的想法,就有可取之处。至于废话连篇、言之无物的试卷,朱由检只要看到也是立即舍弃。
之所以要设置这么多副题,朱由检也自有一番考虑。在他看来,如今的官场已是腐朽透顶,除了少数德才兼备的官员外,绝大多数要么迂腐昏庸、不谙时务,要么心术不正、以权谋私,甚至拉帮结伙,组成利益集团,对朝廷的政令阳奉阴违,完全无药可救。要想治事,就得先治人,治不了,就得换。现在的官场,已经到了非“大换血”不可的地步了!
可是具体怎么换法,也是大有讲究。如果自上而下,先从内阁、六部尚书等朝中重臣换起,逐渐向下推行,先不说这些大臣势力很大,动他们肯定阻力重重,搞不好还会激出不测事件;就算可以将这些人强行解职,可是换谁上来?下面的官员和这些大臣经历相似,都是从科举中起步,在大染缸一般的官场中混出来的,换谁不是一样?
所以朱由检决定自下而上,暂时不动朝中重臣,先从最基层的官员换起。
基层官员的数量就非常庞大了,全国北、南两京,南七北六一十三省,下辖一千多个县。县衙里的朝廷命官有四位:正七品的知县,正八品的县丞,正九品的主簿,无品级的典史。另外,各省、府及一些职能衙门中,也有大量的基层官员。
在这些基层官员之中,朝廷真正能控制的只有知县。举子会试考中后叫“进士”,如果外放官员的话,一般都会从知县做起。而县丞、主簿、典史等更低品级的官员,读书人不屑做,基本上都被没有通过会试的当地人所把持。这些官员位卑而权重,往往在当地形成不小的势力,官职也多是父子相继。
除了这几个朝廷命官之外,县衙里还有很多干着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