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黑暗,远处光源缩成一个点。
睁眼闭眼都是一个样子,景澈模模糊糊便阖着眼沉入梦中。身上的痛渐渐远去,梦里只有一片白马骨的花瓣,漫山遍野,轰轰烈烈。
“阿澈啊……”
“阿澈,阿澈。”
两个男人的声音恍恍惚惚重叠在一起,不知从何处传來,似乎近在咫尺,似乎遥不可及。拨开每寸肌肤下的知觉,世界声色颠倒复归位,景澈在呼唤下徐徐撑开紧阖的眼皮。
“修师兄?”身子跟灌了滚烫铁水似的,灼得浑身都疼。强撑着坐起來,挪出去几步。
“是我,”也修颔首,目光顺着微弱光线端看景澈,见到她浑身血痕,不由眉峰一拢,怒意微薄,“他们对你用刑了?”
“又不能真的杀了我,不过是摆个架势扮猪吃老虎。”景澈自嘲地轻笑。
也修注视着她笑意凄凄的脸庞,眸色之中露出疼惜之意,而脸色清冷如山巍峨不动,口吻听起來有一种云雾缭绕般的温柔:“把手给我。”
“呃?”
“來时陆师叔嘱咐我给你上药。”
景澈抬起手,好像还残存着他的温度,一下子就失了神。恍惚回神才想起也修说的是什么。被三昧真火灼伤的伤口都结了疤,比之身上别的伤口微不足道,却还有人惦念着。
“让陆师叔挂心了。”这句话是真切的感动。
陆慎雨往常对她像是女儿一般厚,虽然她们洝接型她与百里风间如此亲近的关系6这种时候,反而是她最亲近的师父來时,甚至半句都未问她身体如何,是不是经得起重刑?br />
也修垂眸替她敷药,颇为小心地捏着恰到好处的语气道:“你为什么不肯说?”
她不回答,只反问:“修师兄,你信我么?”
他愕然抬头,不明她意,却郑重点头:“我自然信你。”
“可他不信我。”唇角染开的笑有些凄意。
也修心知她口中的他应是百里剑圣,总觉这其中有说不清的微妙,却无论如何都扯不出头绪。他这么刻板而墨守成规的人,自然不敢让思绪有一点越界,更不会想到景澈惊世骇俗的心思
“那你告诉我。”
“阿邺是我放走的,可是七影还是死了,他是为救我而死的,”景澈捂住脸,闷闷的嗓音里揉了哭腔,“也修你知道吗,七影死的时候……他全身溃烂了,他的腿还在流血,我就抱着他的尸体坐了一夜,第二天我见到师父,我以为他是來救我的,可是师父问我,你怎么还敢活着……”
少女终于露出了她脆弱的一面,眼泪争先恐后从指缝间溢出來,黏着发丝绞在手心。
“阿澈,别哭了。”也修温声哄着她,眉头不由蹙紧。七影的死相他也听说过,但从景澈的话里他还是洝接欣砬宄,这中间究竟5了什么?br />
可她情绪不稳定,语无伦次,一边哭一边说,听得模模糊糊。
外头一阵铁链啷当声催促着:“该上殿了。”
也修抚着她的背,道:“我带你上殿,到了殿上你千万不要嘴硬,晓得?”
景澈抹了一把脸,眼睛红得骇人,并不置可否。
随着也修上了墨塔,大殿里密密轧轧站着人这时回头,目光都落在了景澈身上。羞辱感好似凌迟压着景澈,却无处可逃,只能挺直脊背往里走。
人脸挤在一起,有看热闹的,有真切担忧的,她的视线唯独一眼就望见了高高坐在阶上的他。他鲜少这般正襟危坐,似乎有些紧张,仔细看又只有淡漠。
嘴角苦嘲,殿上禹问薇的声音响起:“景澈,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洝接小!?br />
“与临沧人勾结,放走俘虏阿邺,害死复国军七影将军,这些你可都承认?”
“承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景澈迟迟不开口,目光灼灼地盯着百里风间,期盼着,努力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破绽。
她不在乎一盆脏水泼到头上别人会如何想,她只在乎他的态度。她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什么都敢赌。她把所有宝都压在他身上。他要相信她,她的爱已经如此明显,她又怎么会真的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
而百里风间神情微有游离,避开了她的目光。
景澈便晓得,他在心虚。
他是怕她破罐子破摔,向世人宣告他百里风间究竟养了一个什么样大逆不道的好徒弟?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仍是洝接形她考虑过分毫?br />
她开始接受一个事实,她赌输了,输得片甲不留,一败涂地。
他曾经给过她无条件的信任,给过她只手遮天的保护和宠爱。当她毫不犹豫地将这个儿灵魂和生命都交到他手里时,她才知道,她的师父,根本不在乎她。她自以为孤注一掷,祭献全身心去和他玩这一场爱情游戏,终不过是她的独角戏。圈起一张网想牵绊他,最后作茧自缚。
他始终高高在上,置身事外。
“弟子误入歧途,愿意认罪。”她深深伏下身,跪在冰冷地砖上。
她的声音无比平静,这不是救赎,而是深切的失望,是一颗心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能超生。
“依我看,那便赐死,逐出师门吧。”禹问薇望向百里风间。
所有人都望向百里风间,都想看看世间唯一的剑圣,会如何处置他的弟子。
“押入幻火焚场煎熬七十二个时辰。”他洝接猩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