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认为他们指的是你,”约塞连肯定地说,“我认为他们准是指内特利或者邓巴这一类的人。你知道,是指某一个在这场战争中送命的人,像克莱文杰、奥尔、多布斯、基德·桑普森或者麦克沃特。”约塞连突然吃惊地长叹一声,摇了摇脑袋。“我这才明白,”他叫道,“他们抓走了我所有的伙伴,不是吗?剩下的只有我和亨格利·乔了。”当他看见牧师的脸色变得煞白时,他不由得惊慌起来。
“牧师,出了什么事?”
“亨格利·乔死了。”
“上帝啊,不!是执行任务时死的吗?”
“他是睡觉时做梦死去的,他们看见一只猫趴在他的脸上。
“可怜的家伙。”约塞连说着便哭了起来,他把脸伏在臂膀里,不想让人看见他的眼泪。牧师没说再见就走了。约塞连吃了点东西后睡着了。半夜里,一只手把他摇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面容猥琐的瘦子。那人穿着病员的浴衣和睡衣裤,一边狞笑着,一边嘲弄地对他说。
“我们抓到你的伙伴了,老弟。我们抓到你的伙伴了。”
约塞连心烦意乱起来、“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他略显恐慌地追问道。
“你会发现的,老弟,你会发现的。”
约塞连伸出一只手去掐那个折磨自己的人的脖子,可那人毫不费劲地避开了他的手,怪笑一声逃到走廊里不见了。约塞连躺在床上一个劲地哆嗦,脉搏直跳个不停,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很想知道谁是他的伙伴。医院笼罩在黑暗之中,一片寂静。他没戴手表,不知道几点了。他已经完全清醒了。他知道,自己是个整夜卧床不起却又无法入睡的囚徒,在永无尽头的黑夜里企盼着黎明的到来。
阵阵寒气从他的双腿直往上逼来,他想起了斯诺登。斯诺登从来都不是他的伙伴,只不过是个他稍微有点熟悉的小伙子罢了。那一回,多布斯在内部对讲机里向约塞连呼叫,救救轰炸手、救救轰炸手。约塞连从炸弹舱的舱顶上爬过去,爬到机尾舱里,看见斯诺登受了重伤,眼看就要冻死了。一圈刺眼的金色阳光透过侧炮眼照射到他躺着的地方,在他的脸上跳动着。约塞连第一眼看见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景时,胃里就立刻翻腾起来了,他觉得恶心。他心惊胆战地愣了几分钟才往下爬,匍匐着穿过炸弹舱顶上的狭窄通道,从装着急救药箱的密封皱纹纸板箱旁边爬过去。斯诺登双腿叉开仰面躺在舱板上,身上仍然裹着笨重的防弹衣、防弹钢盔、降落伞背带和飞行救生衣。离他不远处躺着那个不省人事的小个子尾舱机枪手。约塞连看见斯诺登的大腿外侧有一个伤口,看上去足有一只橄榄球那么大,那么深。鲜血浸透了他的工作服,根本分不清楚哪些是碎布条,哪些是烂糊糊的血肉。
急救药箱里没有吗啡,也没有别的可以帮斯诺登止痛的药品。
约塞连只好眼睁睁地、心惊胆战地盯着那个裂开了的伤口。药箱里的十二支吗啡针全被人偷走了。在原来放针的地方有一张字迹工整的纸条,上面写着:“有益于辛迪加联合体就是有益于国家。米洛·明德宾德”。约塞连一边诅咒米洛,一边拿起两片阿司匹林硬往斯诺登那两片毫无反应的苍白嘴唇里塞。不过,他先是匆匆忙忙地抓起一条止血带绑住斯诺登的大腿,因为在最初几分钟的慌乱之中,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只知道自己必须采取适当的措施,却一时想不出具体应该做些什么。他真怕自己会完全垮掉。斯诺登一声不吭,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动脉出血的迹象,可约塞连却装出一副全神贯注绑扎止血带的模样,因为他根本不懂得如何使用止血带。他假装成熟练和内行的样子摆弄着止血带,他能够感觉出斯诺登那暗淡无光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止血带还没绑扎好,他就恢复了镇定。他立即把止血带松开,以防产生坏疽。此时,他的头脑已经清楚,他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在急救药箱里翻来翻去,想找一把剪刀。
“我冷,”斯诺登轻声说,“我冷。”
“你很快就没事了,小伙子,”约塞连笑着安慰他说,“你很快就没事了。”
“我冷,”斯诺登又虚弱无力他说,他的嗓音听起来像个天真的孩子。“我冷。”
“好啦,好啦。”约塞连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只得这样答应着。
“好啦,好啦。”
“我冷。”斯诺登鸣咽着。“我冷。”
“好啦,好啦,好啦,好啦。”
约塞连害怕起来,动作也加快了。终于,他找到了一把剪刀。他小心翼翼地把斯诺登的工作服从伤口处往上剪开,一直剪到他的大腿根。随后,他又绕着他的大腿笔直地剪了一圈,把那件厚厚的华达呢工作服一截为二。他正剪着,那个小个子尾舱机枪手醒了过来,看了看他,便又昏过去了。斯诺登把头扭到另一边,以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