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滚了出来。
一小团苍白色的东西,看起来软软的,——但不会比狸猫的眼球更大。
猎物的体型让花狸猫的毛重新变得伏贴,它蹲坐在这东西面前歪着头,专心致志地看了它一会儿,又用两只前爪拍球似地把这东西拨来拨去。
”缓缓变换形态,就好像一小团彩云。
天性令这只猫变得兴奋起来。拨弄一会儿之后它又将脑袋低低地伏在地面上,用两只大眼睛看着对方,而后像扑击猎物一般围绕着它跳来跳去,搅得地上尘土飞扬。
狸猫玩了两分钟。其间那东西只是缓缓动了动,就不再理它了。
没有猎物的配合,狸猫渐渐安静下来。它忽然收住脚步又看了那东西一会,低下头去将它一口吃掉了。
肚子里一下就暖和起来,狸猫觉得自己的身体又充满了力量。
它重新坐回原地张大嘴打个哈欠,又洗了脸,脚步轻快地向远处跑去。
半个小时之后,它看到一团亮光。
那是一栋小小的简易房屋,窗口透出柔和的灯光。这房子就在人群聚居地的外围,看起来好像“离群索居”——即便距离最近的一栋执勤士兵营地也有十几米远。
光亮代表着温暖。它跑过去,借助后退的弹力蹭地一下跃上窗口的窗台。
于是和里面的女孩对了眼。
眼下张可松正坐在桌面写信。不是她的私人信件,而是有关今天发掘出的那具骸骨的详细报告。
明天将会有专车将城里的信件一同送出去,转运到附近的基地,并且由一架经过改装的喷气飞机送往帝国。只是她的心情激动,一张纸上连着出现了三个错别字。因而她气恼地将报告揉成一团、揉揉眼睛,向窗外看去。
结果发现那里有一只猫。
毛色相当漂亮的一只花狸猫,就好像是刚刚从谁家跑出来的。
那小东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没有跑开也没有其他动作。张可松之前抑郁的情绪因为看到了它而烟消云散,试着慢慢站起身——狸猫只微微向后退了退。
于是她凑到窗前,将一扇窗拉开了。狸猫还没有跑,只是微微抬起了一只小脚爪。
张可松拿起桌子上快要见底的午餐肉罐头,在窗口晃了晃,轻声道:“来呀。”
狸猫抽了抽鼻子,又严肃地看看张可松,那神情就好像在考虑某件有关宇宙存亡的大事。
十几秒之后它做出了决定。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凑过来,湿润的鼻头在罐头开口处嗅了嗅。于是张可松将罐头放在桌面上,坐下身抽出一张崭新的信纸,继续写字。
过了好一会儿,她听到轻轻的、“啪嗒”一声。狸猫轻盈地跳到桌子上,尾尖黑色的短毛在她的信纸抬头出扫过。
可松没有抬头,只微微笑了笑。
当她安心写完报道的最后一行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四十分了。
狸猫缩在她的桌子上发出轻微的呼噜声,还不时地动一动,将头埋在两只小爪里。张可松给信封封了口,又盖上加急的印鉴、拉上窗户,伸手在狸猫的身上摸了摸。
这小东西的毛发油光锃亮,身上热度惊人,就像是一只小火炉。
而她觉得小腹又隐隐地痛起来,于是将狸猫抱在了自己的腿上。狸猫只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不耐烦地瞧了瞧她,就任由她将自己揉成一个团。
然后张可松闭上眼睛,长长地出了口气。
一年又四天。
然而她从不相信李真会真正死去。就如她之前不相信,李真会是什么叛国者。
多么可笑——一群心怀叵测的人迫使他远离故土有家难回,又为他扣上那样一顶耻辱的帽子。然而权力的纷争还没有结束,第二次极光便出现了。同时到来的还有全国性的恐慌、太平洋舰队覆灭的消息、三宝颜的可怕的类种。
战争与灭亡的威胁改变了很多事——国内的斗争就好像两个孩童在彼此纠缠,一旦大幕被未知的力量拉开、他们发现自己身处鲜血与火焰飞溅的战场之上时,从前的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
因为被他们奉为至宝的核武器、战略打击力量失去了作用。
应决然同她说过三宝颜的类种被消灭之后国内的反应——先是恐慌。
人类失掉毁城灭地的力量,然而一个不完全觉醒的类种却可以制造出上百万的难民潮。即便因为电子设备的全面瘫痪消息的传递变得滞后,然而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这件事还是被公众知晓。
然后便是大规模的抗议——在帝国强而有力的统治下,菲律宾的一座城市遭到毁灭性的破坏而军方却毫无作为……这消息令绝大多数人心生不满,同时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深深的忧虑。
太平洋彼岸发生的事情瞒不过去,李真所做的那些事情也瞒不过去。
因而在这种压力下,两个基地之间的争端终于被强力压制下来。为了平息人们心中的惶恐与不满……
牺牲者被推上舞台。
制造一个英雄总能有效安抚人们的心灵创伤、重塑人们的信息,然而……
在她看来这只是另一种侮辱罢了。他又怎么会乐意见到自己所做的那些事被那种人拿来利用。
猫在怀里的呼噜声越来越大,张可松睁开眼睛。
窗外走过了两个巡逻兵,天幕还是血红的颜色。
她微微皱眉,将猫放在桌子上站起身走到门外。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她觉得自己心情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