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深渊。
夜渐深,偌大的云阁空空荡荡,窗户大开,清凉的夜风吹过,吹得书案上纸张哗哗乱响,还带来远方杂役侍女的细微说笑声。
那是天霜堂的方向,秦霜与孔慈的成亲日期近在眼前,孔慈当然不能再服侍步惊云,早早就被秦霜接了过去。而步惊云“不哭死神”的残酷声名,不近人情的冰冷杀气,让其他侍女噤若寒蝉,在送饭和料理琐碎事务之外,没有人肯亲近他。
这无疑是一件极为悲哀的事,却正中步惊云下怀。
他双手交握,垫在下巴底下,沉默地看着桌上的几张字纸。自有记忆起,他和身边所有人都缘比纸薄,无论是生父、生母、养父、还是那位只见过一面的黑衣叔叔。秦霜仁宽,聂风温厚,他内心深处,其实十分珍惜这两位师兄师弟。
但是……
等他得报霍家庄血仇的那一天,他们的缘分只怕也到那时为止了。
最初的震撼过后,他头脑也慢慢清醒,心知雪缘绝不能留在天下会。孔慈不过是个小小婢女,雄霸从未把她放在眼里,不禁止她亲近他。但雪缘不同,她出自搜神宫,身负“神”的移天神诀,倘若被雄霸探得消息,将后患无穷。
他亦无意把心爱之人拖入复仇深渊,纵然立下永不离弃的誓言,还是只能同意雪缘暂离。
身畔空无一人,耳边却传来天霜堂的笑语,他忽地又想起了生母满怀憎恶的评价,“不祥之人”四字如巨斧大锤,一字字重击在他心上。他本已认定这一生情深缘浅,偏偏出现了一个雪缘,又偏偏不能留她在身边……
一年四季,步惊云都是一身黑衣如墨,周身气息如冰,此时思及遥遥无期的复仇,身上那种悲哀沉痛的感觉更浓。整个人仿佛化成了真正的死神,令人一见之下,便心中发寒。
他无奈诀别挚爱,固然不幸,可江湖风波不会因此放过他。
蓦地,一道淡淡的人影自窗外映上云阁地面,步惊云霍然惊觉,双眼一睁,冷电般的目光扫向窗口。
他没有立即出手,因为对方显露行踪时,更像是给他一个提示,并无杀气。风云阁为雄霸两位弟子的住处,守卫众多,聂风和步惊云更是高手。来人瞒过守卫,扬长直入至云阁窗前,连他本人都迟迟未能发觉,可见修为已超过了他。
步惊云只是少言寡语,并非无知。一个实力不凡的神秘人,冒险夜入风云阁,又不像是敌人,那么必然有话对他说。
他不由好奇来人是谁。
随着他这一眼,一个诡幻的淡青身影悄然跃入。身法看似平淡无奇,但步惊云知道,其中蕴藏的轻功底子精妙至极,使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外人进来,根本抓不住对方的实际位置。此人的轻功,竟胜过了有“风中之神”之称的聂风。
淡青衣,常带笑,文士装束,外表文雅秀气,实则轻功高绝,做事可能心狠手辣……
回想雪山之行,步惊云猛然察觉,这人居然正是苏芒托他寻找的柳随风。他白日将命令广发天下会门下,谁知晚上正主儿便找上门来。
与其说巧合,他更相信这是蓄谋已久——
柳随风不急开口,只是闲闲而立,微笑注视着他,似是在衡量他的斤两,那目光仍如寻常公子般温文有礼,却自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步惊云油然生出如临大敌的感觉,缓缓坐直了身体,面无表情地逼视回去。
无言的局面并未持续太久,最终,反而是身为主人的步惊云先开口,冷冷道:“柳随风?”
柳随风微笑颔首,笑道:“飞云堂主果真不凡,在下冒昧而来,只想请问一句,是谁托你打探我的行踪?”
他身上仿佛有神秘的魔气,黑洞般吸引着旁人的注意力。尽管步惊云数次见到绝世强者,仍不能对他泰然处之。苏芒剑心锋利无瑕,令人大生好感,所以他愿意帮她的忙,倒也不全然是因为救助之恩。
但他全然没想到柳随风会是这么一个人。比之秦霜、聂风,他的直觉为雄霸三徒之首,他敏锐地觉察到,对方的危险性,可能不下于凌云窟中的神秘异兽火麒麟。
直到此刻,包括聂风在内,风云阁中无人发觉有外人进来。步惊云也不在意,冷淡地向书案对面一指,示意他坐下,冷冷道:“一个月后,她会来天下会找我。我现在要知道,你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天下会分坛遍布中原,势力无两,只要柳随风在江湖上活动,步惊云就有把握得悉他的消息。然而,白天发出命令,晚上见到本人,中间根本没有得令帮众的事儿。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传令时,柳随风就在天荫城,甚至在天下会总坛之内!
以苏、柳二人的实力,早该名闻遐迩,如今却是默默无名,找人都要请她帮忙。步惊云不得不怀疑,他们可能有比“出名”更重要的目的。
柳随风落座时还掸了掸衣角,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道:“不瞒堂主,你今日吩咐帮众找我时,我们已经见过了。”
步惊云仍是面无表情,只在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愕。柳随风的目光却是淡若春水,在他和步惊云之间,忽然出现了一张只能被一个人看到的卷轴。
“进入世界:风云。强制任务:前往天下第一楼,击杀童皇。任务期限:四十天。任务奖励:生存点数五千。完成后,自动接取下一个强制任务,若任务失败,将失去轮回资格。”
昔日,江湖上有一个名叫“天池杀手”的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