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远直起腰,吩咐道:“把他埋了,赶快离开。”
奴隶们一起动手,掘出一个深坑,把死去的同伴埋好。
雨势略小了一些。谁也不知道身边茂密的蕨类植物中还有多少毒虫怪蛇,众人不敢多留,不等雨势完全停止就匆忙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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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彝人在南荒算是人多的大族,在盘江以北有好几个村寨。”祁远朝後面的马车看了一眼,小声道:“武二郎的白武族是虎族後裔,除了身上的虎斑,跟平常人差别不大。”
程宗扬点了点头,“至少那家伙没长尾巴。”
祁远失笑一声,又连忙掩住嘴。毕竟武二郎的拳头不大喜欢开玩笑。
祁远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说来也怪,南荒的女人跟外面人差不多,男人却是七分像兽,三分像人。南荒人也知道他们跟外面的人不太一样,所以都不喜欢生人。”
“蛇彝人的村寨就在前面,过了黑石滩不远。我来南荒到过几次。蛇彝人虽然孤僻,不喜欢跟外人打交道,但从来不『骚』扰过往的行商,为人也和气。有时遇到投宿的,也肯收留过夜。”
程宗扬有些不乐意地说:“他们养的蛇怎么随便放出来?我们这边还死了一个人,这损失该怎么算?”
祁远道:“蛇彝人把蛇看得比命还重,出了这种事只有算了。”说着他也有些不解,“这条蛇怎么会到了村子外面?”
祁远想了一会儿也弄不明白。一行人默然无语,各自想着心事闷头赶路。刚下过雨的山路湿泞无比,不时有人失足跌倒,但不用祁远喝骂,就很快又爬了起来,不作声地跟在後面,生怕掉了队,失陷在这陌生的雨林里。
雨虽然停了,空气中却湿得能拧出水来。刚才落雨的凉意被暑气一蒸,每个人身上都湿漉漉,『潮』得难受。
一行人跌跌撞撞来到黑石滩,天『色』已经阴暗下来。
“糟了!”吴战威猛地拽住座骑。
眼前是一片浩浩『荡』『荡』的洪水。浑浊的河水夹杂着上游冲下的枝叶,滚滚没过两岸。水涨得连原来的河道都看不出来。
这里原本是一片『乱』石滩,河水漫过河滩里的碎石,分成无数条大大小小的细流,平常涉水就能过去。但现在刚下过雨,河水暴涨,那些细流连成一片,虽然不是太深,但宽得连边都找不到了。
程宗扬道:“还有没有别的路?”
“还有一处。离这里有三十里。”祁远看了看天『色』,“这天只怕还要下雨,那渡口还不如黑石滩,现在水可能涨得更大。”
远处亮起几点火光,有人喊道:“对面是走南荒的朋友吗?”
祁远举起火把用力挥了挥,高声道:“五原城白湖商馆!东边来的是哪里的朋友?”
对面也一样把火把举得高高的,火光下几个人低头商议几句,然後远远下了马,几名汉子簇拥着一个老人走过来。
那老者两鬓斑白,穿着一袭青布长袍。袍尾虽然沾满泥水,腰间一条紫『色』的丝绦却丝毫不『乱』,上面结着一块翠绿的玉佩。
老者走近几步,拱手道:“建康城雲氏商会,执事雲苍峰见过各位。五原城的白氏商馆以前也和敝会有过生意,不知跟各位是否相识?”
祁远连忙道:“就是小号,现在改名叫白湖商馆。”说着推了程宗扬一把,半是奉承半是提醒地说道:“雲氏商会跟君氏、谢氏两家商会并称,是六朝数一数二的大商会。这是敝馆的程执事。”
程宗扬也依样抱拳拱了拱手。
老者微笑道:“原来是老相识了。和贵馆的生意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难得老哥还记得敝会。这位程小哥如此年纪,就能带队走南荒,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让老夫汗颜。呵呵。”
两边攀上交情,一直戒备的护卫们暗暗鬆了口气。石刚鬆开刀柄,小魏也悄悄把弩机收进背囊。
雲氏商会一行人漟着水过来,他们人数并不多,但清一『色』都是体格精壮的大汉,十几个人倒牵了二十多匹马,一半骑乘,一半负重。那些汉子一个个骨节粗大,身手矫健,一看就是功底扎实的好手。
跟在队尾的是一名中年人,他戴着书生惯用的方巾,牵着一匹瘦马,神情间淡淡的,虽然和众人走在一起,却仿佛和每个人都离得很远,就像一个孤独的旅人。
程宗扬也没有在意,跟雲苍峰寒喧几句,赞道:“贵会这样精悍的属下,就是军伍里也不多见。”
雲苍峰笑道:“怎么比得上贵馆的护卫,程执事见笑了。”
白湖商馆还剩下七名护卫,虽然也是祁远挑出来的精锐,但和雲氏商会的手下一比就相形见绌了。至于那些奴隶,全加起来也未必是他们一名护卫的对手。程宗扬不好说这是为了方便自己逃跑故意挑的老弱,打了个哈哈,转开话题。
“雲执事怎么这么晚还赶路?”
“敝会原本是从上游的渡口过河,谁知这场急雨淹了渡口,只好沿河一路找下来。”雲苍峰看了看水势,然後道:“易彪!易虎!下去看看!”
两名大汉应诺一声,跳进水里。那两人都是彪形大汉,河水却一直淹到他们胸口,就算他们能涉水过河,程宗扬和商馆那些奴隶也只能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