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成一声令下,官府的差吏风卷残雲一般将七里坊的游民一扫而空。第二天程宗扬又狠狠震惊了一把,一夜之间,城外足足悬挂了上百颗人头,一个个血迹未乾,面容狰狞。
城中已经传开,新任的太守将七里坊的游民一并捕拿入狱,连夜审讯,审完直接勾决。连旨意都没请,就斩了近百人。
“这些都是没有户籍的游民无赖,杀了也便杀了。若是良人犯案,本官自会向朝廷请旨。”宁成漫不经心地说道,似乎在谈一件无关紧要的闲事。
他掀开衣袖,放在熏炉上,“听说你城外设了木棚,只要把七里坊的残物运来,就能换取钱铢?”
“是。草民初来乍到,一是扬名立信,二来也是人手不足。”
宁成不置可否。以他的主意,把牢里的罪囚都押过去,便是劳作至死也没人敢说一个字。
程宗扬当然不能这么幹,更要紧的是他要的不是省钱,而是花钱。他在七里坊贴出告示,只要把坊内的垃圾运到城外,便可按照每十斤一枚铜铢的价格换取钱铢。就是十斤烂茅草,也是同样的价格。舞都商业欠缺,寻常百姓并没有多少来钱的渠道,听说只要出把力气就能换钱,立即蜂拥而至。仅仅三天时间,坊内的茅屋、残柱、碎瓦就被拆除一空。而所有的花费算下还来不到一百金铢。
三天过後,还不断有百姓过来想赚取铜铢,但坊内已经没有事情可做。若是以往,百姓中少不得有人闹将起来。但新来的太守大开杀戒,舞都城内各种犯罪顿时绝迹,城中百姓也战战兢兢,不敢妄为。
好在这家新来的商会紧接着又贴出告示,招募工匠伐木刨板,搭建房屋,连损坏的坊墙也找人修补。不仅如此,还大量收购竹子、漆料,甚至草席,林林总总,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刘诏等人这才知道程少主当初的话不是白说的,这一开始忙,大伙一个个跑前跑後,忙得脚不沾地。
高智商在狱里待了一夜,出来後吓得魂不守舍,“师傅,你是没进去。那牢里是真他娘的狠啊,敢硬硬脖子,直接把腿打断!那些好汉一进去就全怂了,别管什么身份,在狱卒面前都跟孙子似的。”
“少啰嗦,赶紧幹你的活去!沿墙的棚子,三天之内全部搭完。”
“是!富安!富安!快跟少爷走!”
富安也赶鸭子上架,和冯源一起充当发钱的账房,每天也是忙得晕头转向。青面兽身大力强,一个人足能顶五个人使。雲如瑶心细如髮,又长于心算,程宗扬把往来的账目全交给她一手打理。仅有的两个闲人算是朱老头和哈米蚩,两个老家伙在树荫下支了个桌子,乘乘凉,喝喝茶。
第二十五章 初具规模
就这样,七里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变化。到了七月上旬,从丹阳送来的第一批货物运抵坊内,次日一早,那些用草席隔开的店铺全部开张,琳琅满目的货物,让舞都人几乎认不出来这里就是曾经的七里坊。
沿着坊墙一字排开的店铺虽然简陋,但每件东西都是新的。六朝的商铺大多屋子极深,为了安全,周围不开窗户,室内光线阴暗不说,柜台又设得极高,货物都放在里面的货架上。想要什么,店员取出来才能观瞧。
七里坊的店铺却截然不同,门口一块刨好的木板充作柜台,各种货物直接摆在木板上。雪白的细盐用竹筒装着,大的能盛两三斤,小的只有手指粗细,两枚铜铢就可以买回去尝尝味道。
各种木制的、牛角制的梳子,便宜的只要五枚铜铢一把;色彩缤纷的绢花,一支只要十文钱;银亮的缝衣针,一枚也只要二十文,还附送一卷丝线;木屐上用的牛皮条,两枚铜铢一根;鲜美的鱼鲊,用拳头大的罐子装着,只要花上十几枚铜铢就能买一罐。
走累了,隔几家店面就有一处茶肆,一枚铜铢就能买一碗梅子汤。那汤用井水湃过,凉冰冰甜丝丝,喝一口便令人暑热全消。豪爽的汉子们有酒肆,在树下搭着高大的棚子,既敞亮又通风,三五个人围着一张小桌席地而坐,一声吩咐,酒肉便送到面前。
再往里有一片用绳子围着成的空地,两边钉着半人高的木樁,中间拉着一根绳索,一名女子在绳上来去自如,手里还抛着三隻圆球。绳圈外的看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这样的绳技平常只有豪门宴饮才偶尔一见,别说城里的百姓,就是一般的官吏眷属也未曾见过。
七里坊开张的不到五分之一,但这五分之一已经足以让舞都人流连忘返。开张不到半日,越来越多的百姓涌入七里坊,坊内人声鼎沸。
一名只有一条手臂的汉子快步走来,双脚一并,举起独臂利落地向程宗扬行了一礼,“程上校!”
“老陈,你都退役了,用不着敬礼了。”
陈乔笑道:“已经习惯了。”
陈乔是星月湖大营的老兵,因为是丹阳人,受伤退役後转入商会,随即被调到家乡负责丹阳的商号。
接到程宗扬所列的清单之後,秦会之找到离舞都最近的陈乔,让他就地收购物品,招募人手,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舞都。
“运这么多货物,路上辛苦。”
“这次的货物看起来不少,份量倒不重。像那些绢花,几千支一个大包就能带走。丹阳是水陆要津,购买这些货物也没费多少工夫,??夫,就是分装成小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