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敬仲抚掌道:“这就对了!铁官徒一反,头一个就得杀我,对不对?”
“那必须的!”
“好。到时候我就爬到房顶上朝北叩拜,痛哭辜负皇恩,无颜面见天子,然後——闭门自焚。”
程宗扬恍然大悟,“金蝉脱壳!”
“没错。我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本事再大,也不能找死人还钱吧?天子都没辙。宫刑?我已经割了。斩首?我都化成灰了。诛三族?我一个太监,全家早就死光光了。天子就是气不过,想找我鞭尸,他也得先找到尸体才好拿鞭子对吧?”
可不是,连鞭尸都鞭不了。程宗扬仔细想了一遍,这事除了缺了大德,别的办得还真是乾净。卷了一亿跑路,连骨头渣子都不留。
“为什么要去山阳呢?”
“咱们不是缺个铁矿吗?”蔡敬仲道:“我想了一下,山阳的铁官徒已经忍了这么多年,说不定还能再忍下去,这可不行,必须得让他们站出来,为自己的利益抗争。我是这么考虑的,你看成不成——我琢磨着从星月湖大营借点人,帮他们起事,最好能成为首领。等朝廷火烧眉毛,我们再用江州的名义出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向朝廷表示,要把山阳的铁矿包下来。”
“朝廷怎么可能答应?”
蔡敬仲惊讶地说道:“为什么不答应?”
“山阳还乱着呢!”
“就是乱着才好答应——汉国当年和星月湖大营有仇啊!”
程宗扬一拍大腿,“我把这茬儿给忘了!”
“这么大个坑,江州愿意往里面跳,朝廷高兴都来不及。你想啊,朝廷一动兵,打的就是金山银海。正着急呢,有个傻子站出来拼命往坑里跳,要把这个坑给填平了,朝廷做梦都能笑醒。本来要花几亿钱打仗,现在不用花了,对朝廷来说,省的钱就当是赚了。运气好的话,咱们不但一文钱不用花,白白得个铁矿。说不定朝廷还会倒贴几个……”
蔡敬仲表情淡定,这种不知会引起多少血雨腥风的谋划,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像在讲述实验的步骤一样,绝对的客观冷静,不掺杂任何个人感情的因素。那些可能被波及的人命,在他眼中仿佛只是一串冰冷的实验数据。
程宗扬本来被他说得晕乎乎的,好不容易冷?易冷静下来。他沉默半晌,然後拍拍蔡敬仲的肩,“这事我知道了。你不是想看拉链吗?这个给你。”
程宗扬解下腰包,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然後递给他,“你看,这是拉链,里面还有好几层。这个搭扣有意思吧?又方便又结实……有空琢磨琢磨这个,钱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蔡敬仲目光被那件腰包吸引,毫不在意地说道:“行。”
临走时,程宗扬道:“你是不是特别恨单常侍?”
蔡敬仲困惑地说道:“为什么?”
“你向别人借钱都是几十万,怎么到他那里变成二百万了?”
“我听说他刚卖了房子——要不我再借点?”
“千万别!”
刚才几位中常侍谈及蔡敬仲向大家借了多少钱,单超颇有些自负,似乎蔡敬仲向他借一百万,着实看得起他。程宗扬这会儿才明白,单常侍是自作多情了。蔡敬仲压根就没看他的人,完全是奔着他那钱去的。
程宗扬从显宗殿出来,五名中常侍都拥上前去,“怎么样?怎么样?”
程宗扬沉着脸道:“一文钱都别借给他!”
五名中常侍有些失望,接着又紧张起来,“我们已经借过钱的怎么办?”
“找他要!能要多少要多少。”
“假的。我看全是忽悠。”
单超一提袍角,就要往殿里冲,众人连忙把他拉住,“息怒!息怒!”
单超胀红了脸,粗声大气地说道:“你们借的少是吧?我可是一百万钱!”
“不是钱多钱少的事,”徐璜劝道:“小心打草惊蛇!万一他知道咱们识破了他的伎俩,不肯还钱怎么办?慢慢来,这钱咱们迟早要讨回来。”
众人好说歹说,总算劝住单超,先稳住姓蔡的,然後把钱再慢慢拿回来。
蔡敬仲的计划不可谓不周密,但程宗扬还是决定要拆他的台。纵然他害的人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可程宗扬希望他能把聪明才智都用到正经地方。他的才华用在这上面,不仅仅是浪费,也是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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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显宗殿出来,徐璜庆幸地说道:“若不是你,咱家这回可要被姓蔡的坑苦了。”
一想起自己刚才打算再借三十万混个高息的冲动,徐璜就不由暗呼侥幸。幸亏自己慧眼识英,找了个良材,要不然那二十万钱就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程宗扬道:“公公这样说就见外了,我看蔡常侍说话吞吞吐吐,言语不尽不实,就起了疑心。我们做生意最怕这种人,不管那生意是真是假,能不能赚钱,都沾不得了。”
“他哪里来的胆子,敢骗到天子头上?”
程宗扬低声道:“如果他是打算拿你们的钱给天子高息呢?”
徐璜一拍大腿,大骂道:“这该死的贼子!”
姓蔡的要真这么做,大伙的钱全到了天子手里,那还要个屁啊!到最後他讨好了天子,把大伙全给埋坑里了。缺德不缺德?
程宗扬道:“我听说皇后娘娘凤体不豫?”
徐璜道:“谁说的?根本没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