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送殡中浪涛惊雨
鸡鸣三声,躺在床榻上的人终于醒转。断魂桥上走一遭,入梦相送,那女子释怀的笑容犹在眼前,阿生缓缓睁开眼,眼中平静,“云商,一路走好。”
此番能从纠缠的感情线里挣脱出来,对于云商而言,未尝不是一桩幸事。阿生感叹她一去潇洒,胸内怅然,这一日,终于要坦然面对了。说不出的,她有了紧张。须臾之后,再次睁开眼,目色沉着,云商说的对,不历劫如何渡劫?
若是逃避,又如何是她段衍生?
只是,她思及云偿,不免有些担忧。云商一去,她虽表面如旧,但忧思在心,长久下去,对云偿的身子必定有害。她深知那女子性情,纵是冷淡如水,若是沸腾,也会灼伤自己。她坐起身来,鸡鸣已过,想必稍顷就会有人来服侍她洗漱穿戴。阿生最后一刻怀念那段与云偿相守的岁月,焚琴少主的日子当真是让她都艳羡。羡慕自己,嗯,的确是羡慕自己。此后的阿生每当想起生命里的这段短暂时光,都是以一种怀缅感慨的目光去追忆,这段岁月,被她称之为,无忧岁月。
有云偿在,才能无忧。
而今,她清醒过来。记忆在脑海里浮沉,深深的羡慕起了昨日的自己。殊不知,她何时才能再轻声换一句“姐姐。”对着云偿,满是依赖,举目望去,便是她的整个世界。
她自行穿戴好衣饰,细下一想,云商一去,身为至亲的云偿,必定魂伤。这样想着,阿生略一皱眉,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沉吟片刻,径直从房门走出。
焚琴宫,在她失忆的岁月里,已经成为了隐世城之后最为熟悉之地。阿生犹有感慨,抬头望着一砖一瓦,俯身数着一草一木,从心底生出亲近之意。
云偿闭门不出已经一日,今日是云商出殡之日,无论如何,也是该出来了。
她迈着步子走开,又想起纳兰,整个心一时有了被撕扯的痛感。纳兰承君之死,她,应该也很难过吧……她低头一叹。便觉这一世太长,让她都有些心累。
宫中行走的侍女一见阿生,纷纷行礼,阿生面色云淡风轻,一时看的人眼花,不敢相信自家少主一夜之间,已是玉树风华。
云偿推门而出,白衣如倦,冷清的面容犹有泪渍,就连好看的眸子,多少也有了血丝。怕是,一夜未眠。
云商乃她的亲生妹妹,棺木,自然也要从焚琴宫抬出。
琉璃宫主身死一事,在四国已是传的沸沸扬扬。自此,琉璃宫并入焚琴宫,云偿为两宫宫主,主掌情报天下第一的琉璃宫与医武双绝的焚琴宫。大势已成,无人可比。
而这些让人眼红的,不过是云偿不在意的身外物。重要的是,她的亲生妹妹已逝,还有什么比这让人难过的呢?她极少哭,却在为云商打幡之时,哭的断肠。阿生站在她的身后,犹自被她感染,情绪低落。
来的人很多,有感叹红颜薄命的,有为云偿感到心酸的,当然,也有来伺机破坏的。
棺木入墓,不到三刻,便有人冷嘲热讽。若不是被石头砸坏了脑子,那必然是有恃无恐,故意为之。
“枉你云偿素来仁善,竟逼死自己的亲生妹妹,不过是为一女人,倒落得姐妹相争,如今人死了,你在这里落泪,又是为何呢?难道你能否认,你口口声声的焚琴少主当真不是段衍生?云商因爱慕段衍生,招了你的记恨,她死了,该开心的不该是你吗?”
诛心之语,当真是不怕死的人。说这话的人,是连红湘。红豆坊坊主,绣云七子之一,相思堡堡主上官撤之妻。
若说往日,纵是借她几个胆子连红湘也不敢说出这些话,只是如今绣云七子关系破裂,又有明王做背后靠山,她夫妻二人不请自来,为的就是趁云商出殡好在天下群雄面前将段云二人弄得身败名裂。
早在云偿宴请四方宾客时,对于焚琴少主的身份当时就有争议,碍于云偿手段,此事终于缓解一时。而今又有人旧事重提,并且是昔日关系密切的绣云七子之一,任谁都会想多。
要说平时,无论连红湘闹出多大的乱子,云偿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今日,是在云商的葬礼上。分明,是触犯了禁忌。
这女子轻轻抬头,目光如剑。“三息之内,你若噤声,我饶你不死。”
连红湘动作一僵,张了张口不敢再言,又羞愧自己被云偿气势震慑住,更是嚣张,冷笑连连,“怎么?我说中你心事了,你便不快要杀我吗?”
云偿低头轻叹,目色黯然。“亡魂还未走远。。。。”她玉指轻弹,一道剑指随之即发,好巧不巧的正射穿连红湘的发髻。
长发垂落,是比羞辱还要让人胆寒的示威。云偿不再去看第二眼,专注了神情,虔诚满目,迎送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
阿生站在她身旁,不发一言,只凝神望了连红湘与上官辙,一眼,震慑人心。
上官辙忍不住后退一步,将连红湘紧紧的拉到自己身旁,以护卫的姿态站在她身前。杀机一过,阿生面上淡然,与云偿,竟有了相似的神态。
彼时,纳兰守在阁楼里,一言不发,饮茶已过了三巡。随行的侍卫楼外。他曾问过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您为何不将她带回来呢?”
那女子目露哀伤,“再等等吧,再给她一些时间。”
云商死了,她对云商的恨也就消了。毕竟痴情人,何苦再难为。只是,她该是舍不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