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眉目刚毅,瞧着倒不像是钻营之人,眉宇之间的正气也并不作假。
筱雨猜测,他可能只是同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男人一样,瞧不上女人,也不相信女人有杀伐决断的气魄。
夏老出了声便下了楼,一直走到筱雨近处,冷着面孔打量了筱雨一番,从她手里夺过账册,放回到了柜台上。
“二姑娘一内宅姑娘,包家商铺的事情,恐怕由不得二姑娘来过问吧。”
夏老出言咄咄,筱雨却并不生气。
“夏老说的是,若这锦绣庄的账目一目了然,当然用不着我一介女流来过问。”
筱雨平视着夏老,说话却也一点不退让:“但我七哥临去平州之前,将包宅和包家商铺都交由我代为打理,那我当然义不容辞。不知道夏老现在出言反对,还从我手上夺过账册不许我看,是质疑你们东家的识人能力,还是夏老你做贼心虚?”
筱雨话里本意是质问,但她的语气却十分平和,完全感受不到有半点与人争锋相对的意思。
饶是如此,夏老还是冷眉倒竖。
“荒唐!老朽只是不赞同你一介女流……”
“夏老口口声声瞧不起女流,不知夏老又如何看待令堂,令夫人,令嫒?”筱雨仍旧语气温和,对夏老道:“我虽为一介女流,但也不是养在深闺,不知民间疾苦之人。商铺我也由小做大过,生意场上的事,我除了没有夏老经验丰富,别的应当也并不逊色。夏老单凭性别轻视于我,不如先回家问过令堂令夫人和令嫒。她们若也觉得女子从商,察看家中商铺产业乃不该之事,认为女子无能做此等事,夏老再与我理论也不迟。”
夏老青筋暴起:“她们定然也是这般认为!”
“那夏老家眷自轻自贱,乃是夏老家中之事,与我无关。”筱雨回话淡淡:“除非夏老认为生意场上之事乃污秽,女子沾不得,那我反倒没话说。只不过,既是污秽之事,夏老又何必待在这污秽摊子上?不若另谋高就,岂非更为妥当。”
身后管事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筱雨听到他们压低了声音交谈。
“这二姑娘一来就扫夏老的面子啊……”
“夏老可是从在锦绣庄干了十几年了,那可是锦绣庄的肱骨梁柱啊,二姑娘这话是说让夏老另谋高就,就不怕东家回来问她的责任吗……”
“夏老他家在本家里也是在主子跟前说得上话的,他这还是本家给他脱了籍放他出来做事儿的,这二姑娘可是捅了大篓子了……”
筱雨听了冷冷一笑。
肱骨老臣又如何?仗着劳苦功高就想要在锦绣庄里呼风唤雨,耀武扬威,怎么可能顺他的意?
人老了就要服老,倚老卖老的人一定招人厌恶。这夏老若是有自知之明,就该在他日渐老迈的时候功成身退,而不是在这儿跟她这个东家二姑娘起冲突。
以为他年老,她就得百般相让?
筱雨哼了一声。
她示意鸣翠再将账册给拿了过来。
“夏老今年高寿?”筱雨一边翻账册,一边道:“瞧夏老的样貌,年岁应当同我爷爷辈差不多,那也该有六十上下了。锦绣庄中事务夏老管了十来年,夏老就自信没有出过大的纰漏?”
筱雨抬眼看了夏老一眼:“夏老,别的我不敢说,这本账册,我只要翻过一遍,我就能看得出来账目是否有问题。夏老你信还是不信?”
夏老当然不信,他咬牙道:“好!你若是翻过一遍之后能点出问题来,我就服你!”
筱雨轻笑了一声:“夏老豪爽,我定然会让你,无话可说。”
筱雨眼脑并用,她的反应能力和思维能力早已不是常人可比。从包宅中翻出来的那本账册她只需要看一遍,便能心算出邱氏总共贪的银两钱数,锦绣庄的这本账册还只是近两个月的,更加好算。
不消片刻,筱雨便将账册翻完了。
夏老见她翻得快,所有账目都只是眼睛一掠而过,便笃定她心里肯定没谱,认为她定然会说账册没有问题来蒙混过关。
夏老哼了一声:“二姑娘可不要用一句‘账目无错’把我给打发了。”
筱雨闻言轻笑:“夏老这话说的,那若是这账目的确无错,我说它无错,反倒是说错了?”
筱雨叹了一声:“可惜啊,夏老你如意算盘要打错了。这账目有错,而且不止一处。”
夏老瞪眼:“不可能!”
筱雨将账册丢给夏老,道:“那我说,夏老你翻来看,看对不对得上。”
筱雨顿了顿,清晰地道:“上月十八,锦绣庄进了一批纱锦,账目上记载的是每一匹二两三钱银,入庄后定价为三两一钱银,中间净利润为八钱。但就我所说,纱锦所在产地今年滞销,往外销路无法吃进所有纱锦,所以纱锦出卖价格偏低。采买之人以一匹二两三钱银购入纱锦,当锦绣庄乃慈善庄吗?”
筱雨冷哼一声,又道:“再有上月二十六,卖出云缎三百匹,总入账为七百六十二两,那卖出单价便应为二两五钱四。但云缎卖价实为三两,即便是大批量出卖,适当降低单价,也不该降了近半两银子之多。这其中会否是出卖之人谎报卖价,将多出额据为己有,夏老心中是否已有疑问?”
筱雨又道:“再有,此月初五,南平侯府下了订单又派人来取掉订单,但货已送进南平侯府,后续追款再无下文。虽数额不大,但几十两也是有的。为何账目当中没有特别标注?”
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