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董相如挡于身下的商亓,勉强喘了好几口才有气无力地哀求道:“亓儿不孝……求爹爹放他一条生路……论起因果……还是缘由我商家堡欺人在先……连累他自幼亡母失父、孤苦飘泊……说到底是商家堡对不住他们母子俩……父债子偿……儿子本想用这一世来偿还他这些年的辛酸艰苦……护着他游历千山万水的景致……守着他过上安稳喜乐的日子……盼着他能消磨去心中的怨恨……可惜世事难料……儿子斗胆……求爹爹不予追究……儿子愿一命抵一命……亓儿不孝!”
听闻儿子提及当年自己的旧事丑闻,商天颂不禁恼羞成怒,气急之下直接上去给了商亓狠狠两耳光,怒道:“亏你商亓还将是商家堡第十五任堡主,居然为了一个兔儿戏子而不顾商家堡百年清誉!现今还涎着脸求我不予追究?!好……好!好极!待我了结了这个兔儿戏子,谁都不会再去追究!”
话音刚落,商天颂便一掌挥开咳血不止的商亓,见着那董相如还是闷声不吭半垂着眼帘置若罔闻地跪坐着,仿佛周遭的一切事务均与他毫无干系,叫商天颂看了更是怒火攻心,另一掌灌注了全力对着董相如的天灵盖瞬间劈下!与此同时,置于襟怀间的玉镯被牵扯而出滑落坠地,继着清脆一声“叮!”……忽然院中一阵狂风大作,将四周灯火吹得奄奄一息,商天颂多年蓄下的及胸黑髯被风刮得张牙舞爪挠得睁不开眼……
“颂哥~~~”
耳边似乎有人在喃喃絮语,而那个称呼,唯有阿兰亲昵唤过,但阿兰早已离世多年……商天颂心中一紧,迎着那阵怪风双目微睁,并未发觉院中有何异样,方自认为思虑过多所致,谁知耳边再次隐隐听闻……“颂哥~~~”
“阿兰??阿兰?!是你么阿兰?阿兰啊!”商天颂像着了魔似的原地打转,眯缝着眼睛到处张望地找寻着什么……他看见院子角落那几个家仆各个蒙头遮眼自顾不暇;他看见溱州陈家九姑娘与流水阁大弟子二人以袖捂脸立于厅堂大门外;他看见商亓不知何时又爬回董相如旁侧将其护于身后却又开始不停地咳嗽……灯火昏暗之下,唯独没有看到那位女子的身影。
“唉~~~”
独留一声轻叹,狂风已然减弱许多,不到两盏茶的功夫,院中又恢复成一片宁静致远的格局。
此刻的商天颂,心中又惊又喜又悲又凄,只是木然呆立着浑然不知要将那把杂乱的黑髯归拢抚顺,而商亓护着董相如,惊惧又倔强地盯着自己的老父,也浑然不顾唇角边溢出的血丝染红了颈间襟领。
“商世伯息怒……”陈琼玖见着主人家父子俩都不说话,还是站住来打圆场,“先进屋喝口茶消消气,待阿九去劝劝商世兄,他一向敦厚孝顺,定会顾全大局的。”
“陈家九姑娘?”商天颂似乎刚从梦中醒来,对着陈琼玖含糊问道,“方才……九姑娘方才可有听到旁人说话?”
“旁人?”陈琼玖略微思忆,摇了摇头答道,“商家堡规例严谨,方才除了商堡主与少堡主,阿九并无听闻旁人出声。”
商天颂转身对着那个冷面灰衣人问道:“那你呢?”
灰衣人默然摇头。
商天颂略微沉吟,垂目间瞥见松纹石板上那只摔裂成三截的玉镯,心中不由一阵痛惜,他缓缓俯身,将那三截玉石轻轻捏起归于掌心,又将一些细末玉粒也仔细拾了,才双掌合拢了挺起腰板,刚要挪步往里走,忽又想起什么,看了一眼商亓与董相如,又继续慢慢边走边说道:“我不杀他,也不救你,你俩自生自灭吧!今后商家堡,再无商亓此人。”
商亓看着商天颂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发觉自己的父亲似乎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原本伟岸健硕的后背竟然隐隐现出佝偻之态,矫健沉稳的步伐此刻却显得几丝蹒跚……商亓死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而泪水早已夺眶而出滚成一片,他挣扎着跪行三步,对着父亲的背影九叩首:“父亲大人保重!”
陈琼玖见得商亓额头已然红肿,轻声劝道:“商世兄快起身!听你方才咳嗽已然伤及肺经,还是早些医治为妙。”
商亓跪伏在地咳了好一会儿才抬起上身盘膝而坐,对着陈琼玖及乐聆音歉然一笑:“方才一事,叫二位见笑了,还望陈姑娘与乐姑娘莫要外传,在下贱名不足挂齿,但商家堡的清誉还是要紧的,拜托拜托!”
乐聆音对着商亓颔首道:“商少堡主放心。”她又看了眼一旁闭目沉默的董相如,略微沉吟,又对商亓问道:“商少堡主今后如何打算?”
商亓苦笑着摇了摇头:“在下已不是什么少堡主了,乐姑娘直呼在下商亓即可。今后……若是二位有事用得上在下的,去溱州秦阳寻我便是。”
“这石板地上多凉呀?商世兄赶紧起来吧!”陈琼玖本想扶商亓,可想着男女有别,于是招呼院中那几个商家堡家仆,可那几个下人只是垂首站着拒不上前。
“陈家九姑娘古道热肠……”商亓自己颤巍巍站起身,又对她摆了摆手,“方才父亲已然说过了的,他们哪还会服侍我商亓这个外人?”言罢又对着乐聆音与陈琼玖拱手道,“在下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二位贵客请留步。”
乐聆音见着商亓嘴唇泛白、血亏气虚,刚想劝商亓,却见他转身拽起董相如便往外走,那董相如也不挣扎,甚至说是像个木偶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