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现在人在医院里躺着,不能睁眼,也不能说话。就算是有什么要告诉我,也张不开嘴。我现在身负使命,我自己、我爸、梁园的命,跟老唐鸡杂面是紧紧连在一起的。
我问梁园觉得我做的菜怎么样,梁园思考了一下,只说了两个字:
“还行!”
在我的认知里,“还行”这两个字跟“不好吃”,是近义词。
但是,就是再“不好吃”,这店也得开下去啊。为了做这两个菜,我买的是最好的成品调味料,比起自己家里做的,这成本可是增加了好几倍。
成本高了,赚的钱就少。
提高价格这是下下策,而且味道不如从前了,还贸然提高售价,客人的流失是肯定的。
餐饮这一行,做的就是熟客,维护好老主顾才是长久之计。而且,人的胃口是最难满足的,也是最敏感的,稍微有一点点的不如意,就有可能得罪食客。
要不,花钱请个厨师?
现在这年头,随随便便请个洗碗工也得三千左右,请个不错的厨子,那价格估计得上万,我这鸡杂面店一个月才赚几个钱啊。
请个厨子,估计目前这个阶段,小店每月那点儿利润,还不够给他开工资的。
这一天天的,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我把想法跟梁园说了,他眯着眼睛思考一下:“唐小饭,你这店关了得有好多天了吧,再不开门营业的话客人都该走(和谐)光了。”
我叹了一口气:“你说的那些,我也知道,可是这味道,跟以前相差太大了。我怕客人不认。”
“你刚刚不是去商场买了调味品吗?”
我垂头丧气:“就是那些调味品的味道,红油豆瓣酱还可以,可那泡菜真的是不咋滴。”
“不能将就吗?”
我苦笑了一下:“我可以将就,你也可以将就,但客人不能将就。有一点点不对胃口了,他们就会去别家,钱在人家手里揣着,去哪儿消费是他们的自由。”
我的话,说得梁园直点头。
我看着他:“你之前不是踌躇满志吗?还说自己是商业奇才,现在遇到问题了,你想想该怎么解决?”
梁园挠挠头:“我是负责管理企业,大政方针什么的,这技术方面的,我是真的不行。”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什么“大政方针”的,说白了就是“假、大、空”。
没有戳破他,我继续埋头吃饭。
今天下午四点钟,我还得去医院探视我爸。虽然他不能说话,但基本的意识什么的,肯定还是有的。我每天在他身边呆一下,他的心情应该会好一些。
说不定突然醒了,那就谢天谢地了。
有我爸在,一切就都好办多了,虽然那些调味料没有了,但我爸是个有办法的人,他应该还会想出别的法子来。
现在担子落在我身上,只能一个字“扛”!
吃过饭,梁园在店里规划着怎么改造铺面。他提出的那些东西,动不动就是拆墙、拆灶台的,全是要花钱的东西。
餐饮这东西,说好做,也好做,说难做,的确难。
味道是关键。
那些装修豪华的大酒楼,也有生意冷清的,而一些环境脏乱差的街边小摊,排队等位子的食客络绎不绝。
现在这个社会,人都不傻,我花了钱,你就得满足我的胃。
虚头巴脑的东西弄得再好,关键的东西不过关,到头来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然,既能满足口味,环境呆着又舒服的餐馆,肯定是食客们的上上之选。但问题是,我目前根本没钱按照他的规划来瞎胡闹。
我发现,这个世界上,最赚钱的行业,就是医院。
无论白天黑夜,这里都是人满为患。
人人都要吃东西,但没钱可以在家里吃;人人也要生病,生了病在家里呆着可好不了。重症监护室的床位很满,一天一万多的费用,没有折扣爱住不住。
傲娇得很。
从医院出来,我看了一眼天,依旧是烈日当空。沿着路往前走,我闻到了一个酸爽的鲜香味。
用我们本地话来说,这味道,相当的“巴适”!
身边是一条小巷子,那味道正是从里面穿出来的,往里面走了大概二三十米,我就看见了一个卖凉拌菜的小摊。
这摊子不太大,居民房的一楼破窗开了个店就是铺面了。
一个老大娘,看起来有六十来岁了,穿着一套深蓝色的棉绸衣裤,正在一个大盆前调配调配泡鸡爪子。
那鲜香酸爽的味道,正是从她面前的那一大盆东西里传出来的。
我一眼认出了那个婆婆,她正是以前筒子楼一起住过的邻居——胡阿婆。
说起这胡阿婆,也是个可怜人。
她原本不是本地人,听我爸说,这胡阿婆十七八岁的时候,老家遭了灾荒,家里人几乎都饿死了,只有她一个人逃难出来了。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饿得倒在路边昏迷不醒。
后来一个姓郑的厨子从路边经过,见她可怜,于是,用一碗煎鲫鱼蛋救了她。这郑厨子已经四十多岁了,老婆几年前病死后给他留下了一儿一女。
为了报答郑厨子的救命之恩,胡阿婆嫁给了他。
那郑厨子本是国营饭店的凉菜师傅,后来国营饭店改制,他就下岗出来开了个凉菜小店。这小店一开就是几十年。
前几年那郑厨子身体不好,这摊子就交到了胡阿婆手里。
说起来,这郑厨子的手艺真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