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院回到房间有好长一截路要走,四围环植树木,藤萝碧叶,多是繁花缀枝。若是白日赏景还好,可到了晚上便是吓人。葱郁绿植经月亮照后投下的暗影,造型特别,千奇百怪,风一动,左右摇晃,看起来甚是诡异。平日里我和朵步走时,就是用两盏灯笼照明也觉害怕。
今夜无月,周围漆黑,我们缓缓向着前方走去,此刻院内树影斑驳,婆娑多变化,亦如往常般瘆人。可长极握着我的手,我一点不怕,反而觉得十分安心。
“母亲都与你说了什么,竟耽搁到现在才回来。”
长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暗哑低沉,很是疲惫。
他问我安平与我说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不知如何开口。我和安平前半段都在说赵青鱼和林状元的事,后半段却扯到我身上。不是跟我说哪位官员又添了小儿子,就是哪位夫人又抱了孙子,安平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她想当祖母的迫切愿望。难道让我跟他说这些?我实在羞于启齿。
我低头不语,将步子迈大,只想走得快些。长极拽住我,轻声问道:“怎么不说话?”
我左顾而言他,“你好像很累,是不是近来太忙了。”
长极捏了捏眉心,淡然一笑:“嗯,最近事多,是有点累。”
……
移至中庭长极时止步不前,放开我的手,柔声道:“早点休息。”
我滞了一下,呆然问道:“你……不和我一起吗?”
天啊,这般明显的且露骨话我都说出口了,跟着于归混了这么久,厚脸皮的功夫果然见长。但说完,我就脸红了。我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只死死盯着地面转移注意力。
长极也是怔仲片刻后才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打趣笑道:“我还有些重要公务得尽快处理完,今夜你无须等我,自去就寝便是。还是说,你舍不得我?你若舍不得我,不让我走,那我留下可好?”
我知他在说笑敷衍,只是不好点破罢了。他日日都有做不完的事,夜夜都有办不完的差。心里了然,失落难过,但又不想被他看出我的心思来揶揄我,只得强说些违心的话遮掩情绪。
我耸耸肩说道:“谁舍不得你,少臭美了。我每天吃好睡好玩好,哪里有时间去照拂你啊。你留不留无所谓,谁稀罕了,我告诉你啊,你可别多想,我就那么一说,你千万不要歪曲我的意思。”
他睫毛微微一颤,恹恹失笑:“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又没说什么。”
“你真是……气死我了!”
我羞赧万分,将灯笼往他手上一塞,撒丫子就跑。
其实我嘴上说着不在乎,可心里还是会难受。我们成婚数月,我和长极还不曾——算了,不提也罢。
…………
我躺在床上发愣,出神望着窗口,天已经大亮,光从窗户照进来,洒满了一室。
起床梳妆时,镜子里的我眼睛红肿,神情倦怠,不知是不是没睡好的缘故。
用过早膳后,我领着月食在院子里溜达消食。院子里的海棠花开的极旺,繁花似锦,芳菲妍露。花上虽罩着锦幄防止花被风吹雨打,可仍旧抵不住雨疏风骤,时光催促,接连凋零。花瓣落了一地,浸透在积水处污了好颜色,也坏了人心情。
长极怒气冲冲自书房出来,在院中见着我,上来就质疑我偷了他的什么破画。
他直勾勾的看着我,语气生硬强势,容不得我有半点解释,张口就道:“你是不是又进我的书房去了?我只问你,可是你偷开了我的箱子拿走了里面的画?若是你拿了,快些交出来给我。”
“画?什么画?”我一头雾水,不知他所言何物。
“还在否认?我的书房平日里只有你能进去,除了你动过我的画,还能是谁?你莫要再狡辩了,快些把画交出来给我。”
“我没瞧见你什么画,更没拿你任何东西。你少诬陷我。”
他不信,仍一口断定是我,“哼,你没拿,那还能是谁。快点还回来。”
我颇为怄气,叉腰与他对吼:“你讲不讲理啊,我都不知道你说的画是什么画,你就要我交出来,我交什么给你?”
他这是怎么了,为何又突然变一副面孔,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昨日对我还好好的,我去看望安平回来晚了,他担心我,还特意提着灯笼候在门口迎我回家,对说话我也是温柔体贴,嘘寒问暖,这才过了一夜,便又对我大呼小叫,还随意质疑。
想必又是闲着无聊,与我斗嘴找乐子来的。
“再说一遍,快把那画还给我,那幅画对我很重要。”
我近来精神欠佳,无力也不想与他争吵,任他再说什么也不再搭腔,自顾自去逗弄月食玩。我将月食揽在怀里,让它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我腿上,拿着一把小梳子,慢条斯理地替月食梳着毛发。月食惬意的半眯着眼睛,由我随意折腾。
见我沉默不语,长极再次开口找茬,语气轻蔑,神色也十分凝重,:“原来你们北邱的女子都是这般敢做不敢当啊。且惯会演戏,擅长装聋子和哑巴。做出这等窃贼所为,却若无其事,怡然自得。”
我大怒,虽说我平日里常和别人吵架,但也从未得理不饶人,或冤枉过别人,更没被人这样诬陷指责过。而且这个人还是长极。他方才所言,句句带刺,字字戳心,不但羞辱了我,更伤及两国荣辱。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大动肝火,总之我是被他惹怒了。
他丝毫不在意我脸色有变,仍锲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