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周县令命厨房做了一桌子鸡鸭鱼肉,众人也只是勉强吃了几口,一来相对于温府以前的菜谱来看,无论是菜式还是口味,都相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二来舟车劳顿本就食欲不佳,看着那些油腻的菜,顿时觉得饱了一半,但不能辜负了周县令的一番盛情,毕竟在贫苦的邗江县,这已经是最好的吃食。
温七娘身体不适,用完晚膳便早早回了房,她总是觉得全身乏力,脑袋里面也一直嗡嗡作响,看来不仅没穿越到好时候,还穿越到了一个病胚子身上。
看着铜镜里那张陌生的脸,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生的倒是好看,柳眉杏目樱桃嘴,但是面色泛黄,双目毫无神采,俨然一副久病未愈的模样,即使她不穿越到这具身体里,大概不久后也便化作尘泥做枯骨去了。
门外传来清脆的笑声,是温八娘回来了。
“七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房了。”温八娘问道。
“我身体不适,就想着躲懒多休息一会。”温七娘微笑道,她这个八妹好玩,当然不能理解她前世身为一个宅女,是多么的讨厌人多吵杂的地方。
温八娘吐了吐舌头不以为然,突然盯着温七娘上看下看了足足几分钟。
“怎么了?”温七娘被八娘盯得心里七上八下的,难道这小妮子看出什么来了?
“咦,难道真的是离开了京城七姐身体就变好了?”八娘嘟囔道,“也不对,应该说眼不见心不烦,看不见便不挂念,这当真是因祸得福。”
“八娘子莫要再提,七娘子身体刚好转了些,何苦再杵她心窝子。”一个老妪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温八娘立刻噤了声,除了父亲以外,她最畏惧的就是吴妈,这吴妈原是温府的管事妈妈,温祁冉被贬官后,发卖了大多数丫鬟使女,这吴妈死活不肯拿着卖身契离开,说是这么多年习惯了在温家,老了也不想另寻他主,温祁冉可怜她一片忠心,便把她和两个自愿留下的使女一起带到了邗江县,吴妈也算是温家老人,平常这些庶女也没把她当下人看待。
温七娘抚了抚额头:“我这头疼病越发严重,过去好多事都不大记得了,吴妈你说杵我心窝子是什么话?”
“七姐你当真不记得了?!”温八娘惊愕道。
就连吴妈都愣住了,一脸错愕的看着温七娘。
“前几日我头疼的厉害,浑浑噩噩中觉得自己像是要去见母亲了,忽见一个白胡须道长对我说了几句话,醒来却是不记得梦里话语,只觉得心中清明许多,却也忘了过去好些事,不知是祸是福。”
古人迷信鬼神之说,温七娘便借梦掩饰过去,不然迟早也是要说漏嘴的。
看着温七娘一脸茫然的样子,加上气色确实好了许多,吴妈和温八娘丝毫没有怀疑此刻的温七娘已经换了一个灵魂。
“那个薄情之人,七姐忘了也好,纵然生的一副好皮囊,心却堪比千年寒冰,什么京城第一美男子,只是那些寡廉鲜耻的小浪蹄子们私下封的罢了。”
温八娘说的唾沫星子几欲喷到温七娘脸上,双颊也隐隐现出一抹红晕。
温七娘莞尔,她的八妹脸上写着,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虽然那个“京城第一薄情男子”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不过看来至少真有一副好皮囊。
吴妈刚准备出言制止温八娘的口无遮拦,但是看温七娘丝毫不以为意,嘴角甚至露出一抹微笑,不像是装出来的,从前她所熟悉的温七娘根本不善于伪装,素日里任谁无意提及宁小公爷,她便拿起帕子掩面离开,宁小公爷这几个字在温府是忌讳,这不光是顾及温七娘的感受,而且宁小公爷这四个字让温府蒙羞,不知从何时起,坊间广为流传着一个段子,温家七娘一心爱慕宁小公爷,却被宁小公爷冷漠拒绝,很多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甚至连幽会时说的话都能一一背出来,仿佛亲眼所见,而在去年赏花会上,温七娘看见宁小公爷连步都挪不动摔了个狗啃泥的场面,更是沦为京城一大笑柄,且经久不衰。
从那以后但凡有人提起温七娘,必会提及宁小公爷,而温七娘从赏花会上回来以后便足不出户,终日关在房内,郁郁寡欢而致心疾日益严重,原本还没待放的花苞就有凋零的迹象。
“梦醒了就好,原是一场劫数,七娘子大难已过,日后必会觅得良缘。”吴妈拭了拭眼角,她原是温夫人的贴身使女,温夫人离世前照应她要好生照料七娘子,她本以为这一生笃定是要辜负温夫人的期望,没想到温老爷遭了这一劫却救了七娘的命,当下老泪纵横,哀莫大于心死,再贵重的良药也无济于事,现在看七娘已然从伤痛中走了出来,即使让她现在去黄泉见温夫人,她也能安心去了。
温七娘虽不明白吴妈的心思,但想到她是真切关心自己的人,当下也是十分感动。
温八娘也跟着抽泣起来,她是个极易动情的人,易喜易悲。
“父亲是什么原因被贬到这里的?”温七娘不知道如何安慰二人,便转移了话题。
温八娘抽噎了一声道:“父亲不说,只是听旁人说是因为办事不利,有个案子没有办妥被皇上贬官了。”
温七娘表情一滞,仅仅因为一个案子就被贬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做县丞,这等于连降了十几级,这也太没人情味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虽然没错,但是一次贬这么多级,其中肯定有内情,怕是得罪了哪个权贵而不自知,看温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