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找的都找了,还做了400多次培养试验……磺胺不是更好弄吗,我们何必非要死钻青霉素。”戴眼镜的男青年轻声嘀咕着,有点灰心丧气。
“我们已经比前人有了更多的知识积累,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但寻找青霉素优质菌种除了时间、毅力和运气外,确实没有什么取巧。”黄念和蔼地看着眼前唯一的某高校药理专业的青年,知道这样的知识青年又犯了一种科研行业的通病,“你是学药理的,磺胺的作用并非一招通吃,而且更容易产生耐药性……我们的许多工作,必须带有前瞻性,这才能保证将来不至于束手无策。”
“黄老师,像我们这样整天憋在实验室里,又能获得什么?他们去欧洲的,去跑贸易的,一出成果就全体表扬,就算是工业区的技术工人,也比我们风光,过得舒服悠闲……虽然这里的物资供应不少,但那都是为了让我们做实验,以后真弄出什么,也是生产部门和贸易部门继续吃香,包括上次黄连素提取工艺,除了一笔忽悠人的奖金,我们啥好处都没有!这和穿越前有啥区别,还是搞科研的比不上摆地摊的!”
眼镜青年并非死脑筋的文艺青年,而是有点激动地晃着手势。四周的人都默默低着头,似乎都很认同。
为人类的健康事业做出巨大的无私贡献?还是说黄连素、青霉素和那些工厂里出现的产品本就是理所当然应该出现的东西,根本不值得重视?
黄念老人一愣,环视着几个分配给自己做学生兼实验员的男女青年,心里涌出一阵阵无法抑制的悲哀。
……
……
几个时区之外,成功完成荷兰之行的苏子宁,正乘坐购买的风帆盖伦航行在比斯开湾的海面上。
五月花号依然作为了旗舰,紧跟着已经点有些船龄的400吨“牧羊人号”,再后面是280吨的“妖精号”和320吨的“伊登号”,最后两艘都是才完工不足一年的新船。如今这三艘从荷兰官方购买的风帆船正满载着大量纺织布料和工业原料,以及经过严格检疫后的300多名欧洲工匠或难民。
已经快凌晨零点了,大西洋刮来的西方让侧风行驶的船队有点点颠簸。苏子宁一身单薄衬衫装扮,依然靠在船舷边,凭借着甲板上一盏微弱的防风油灯,静静看着西方的大海。
“苏子宁,怎么今天那么晚还在甲板上?”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女翻译袁欣艺拿着一件西服外套走了过来。荷兰之行一直以宫装华服打扮的女翻译,此时终于换上了相对行动更便利点的西式礼裙。
“还是华服好看……”苏子宁接过外套,并没有披上,而是稍微打量了一番同伴,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你又在掩盖什么……你好像心情不是很好?”袁欣艺撅了下嘴,心里窃喜,于是面露关切,“老看西方干什么,你想回曼哈顿了?”
静静看着对方的双眼,苏子宁微微摇头:“我在想,有什么可以保护着我们安然度过这些年。我之前一直认为在17世纪的今天,这个大西洋就是最大的保障,其次就是现在的欧洲大陆战争,但我现在越来越发觉自己当初的想法有点幼稚……”
“难道不是嘛?我们路过的地方,到处都是难民和乞丐,战争可是要延续三十年呢!”袁欣艺奇怪地看着对方那种认真的表情,“这些不都是你一直强调的吗?”
“嗯,但这只是我们目前看到的地方。在三十年战争中,也有不受影响或影响很小,反而最终获益的两个欧洲国家——英格兰和法国。甚至荷兰,如果少了牵制,在几年后也将摆脱掉不少负担。”
苏子宁指了下西方,继续说着:“虽然英国现在正在经历历史上的议会和国王之争,但他们的海上政策却并没有受到影响,新英格兰弗吉尼亚地区的殖民一直没有断过;法国更是占尽这场三十年战争的便宜,在加拿大圣劳伦斯河口,法国人的第一个半永久性质的殖民贸易站已经建立很久了,魁北克的城镇要塞在多年前也粗具规模。”
“你的意思?”袁欣艺有点搞不明白了。
“英格兰和法国,最终会从一南一北两个方向夹住我们的发展空间,荷兰、瑞典也会想方设法插进来。而西班牙是加勒比地区的老牌霸主,整个北美看似宽阔无比,其实我们的生存空间并不是我们想象得那么大。”
苏子宁说完,似乎觉得自己有点想太远了,于是挤出一丝微笑:“这些只是曾经的历史,也许我们的蝴蝶翅膀已经在改变这些了。但我担心这只蝴蝶同时也在加速对我们不利的变化。”
“严晓松和你,就是为了这些,才那么辛苦跑东跑西的吧?可是你们做这些,又有多少人真正理解呢?可能许多人还认为你在出风头呢。”袁欣艺想了想,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若有若无地看着对方的手臂。
“呵呵,总要有人忧国忧民嘛。”苏子宁嘿嘿一笑,就转过了身,继续趴在船舷边发呆
见对方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好半天,袁欣艺才回过神,带着一丝失望朝船舱走去。而苏子宁,则继续站在船舷边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