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可在家?大哥呢?”

尹纯道:“望大爷在家。只此刻大约不在正厅,也不在书房,多半须得往后花园温室花房寻他。由少爷却是往城西舅老爷家里去——前日往城西李府上送信,舅太爷说这次寿宴一定要过来,把老爷太太都吓了一跳;因此上今天一早,望大爷就打发由少爷过去,好生接了他老人家来。”

章回听到末一句,喜色顿现,忙问道:“舅太公要过来?这可当真?”忽地想起一事,喜色转淡,眉头蹙起,说:“我记得先头大哥书信说,旧年重阳酒宴回去,舅太公就害了一场病,当时大夫就道必得禁了他烟酒热闹。这才刚过去半年,可别是老人家憋不住,就想着破了这个禁制的好。”

尹纯叹道:“果然七少爷立即就想到这个。望大爷也是这么想。但又怕老人家使起脾气来,不是家人能劝得住。老太爷都望九十的人了,又那般脾气,谁敢真违了他的意?”

章回闻言点头,又问:“不过到底怎的就叫舅太公缠上了?大哥哥送信,应当是送到舅公手里,莫非叫老人家撞了个正着不成?”

尹纯无奈道:“听说就是如此。舅老爷接了送去的请帖,正回信,恰巧就被老太爷走进房里撞见了,于是死缠硬逼,定要过来不可。大爷接到那边来信,直道老人家不厚道,最会专一为难外孙——口头说是几年都不曾过府坐坐,也没来看看一家亲戚,但心里面,只怕还惦记大爷手酿的两坛梅子酒是正经。”

尹纯转说章望的言词有趣,章回不免也喷笑出来:“若论叫父亲头痛,舅太公从来都是第一能手。”又问,“不过,听纯叔说话,舅公家几次都是大哥过去。但那边大哥不是向来走得不熟?”说时,已经肃了脸色。

尹纯见问,先看一看章回神色,见他怀疑中带出真正关切,这才笑道:“正是因往日走得不熟,望大爷才特意指使由少爷这一趟。”顿一顿,又说:“由少爷到底是府里的大少爷。这也是望大爷准定把握了的事情。不喜欢外人多话,也不想自家人肚里猜疑。”

章回闻言轻轻点头。他知道自己这哥哥章由,因是族中旁支遗孤过继来承嗣,偏不过三年父母又有了自己这个亲生子,族亲外戚、友邻故旧中凡知道的多有议论;虽族谱上早有父亲明言落墨,行辈序齿,但家中上下,日常少有带出自己与他二人排行,服侍久了的一些老人甚至当面背后都只管连名带字地称呼。章由与章回两个兄弟情分虽深厚,但也免不了受这些外人言语影响,每每就为出身存了一些自卑自贱的疙瘩。好在章望宽厚,时时开导嗣子,使之不至于走了尖酸激愤一路;又如这一次,自有实在言行为他张目。于是道:“父亲行事,正是如此。只盼哥哥能更宽心,越发地英果磊落才好。”

尹纯闻言也笑:“少爷与由少爷向来兄弟同心,必定能如您所愿。”说着,招呼小厮将章回先头随身包袱取来,两个低声说几句,然后才将那只特意包起来的素色布包捧到章回跟前,说:“望大爷果然就在花房,少爷不妨这就过去行礼。”

章回应了,接过包袱。尹纯又说:“回少爷的屋子,一向是收拾好的,昨日又细细打扫过一遍,少爷只管放心。我再跟进宝那孩子说了规矩,就跟邹嬷嬷家的元小子一起在房里伺候,就不叫他到外间了。”

章回笑道:“纯叔亲自与他说规矩?那以后便只叫他孝顺你罢。”顿一顿,又笑道:“这样安排,很好。”

尹纯闻言,笑着略欠一欠身。章回与他再一颔首,随即提了包袱,穿过堂屋,向后院行去。


状态提示:第九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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