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什么主张,老爷确是一听一个准儿;要说器重,这些年必是头一份。你只看先时他跟那关先生住松风苑,这会子贾家大爷来了,就搬到延桂堂——老爷几年里常住的偏院,谁想到就搬去那里了?到底是亲舅表弟家的侄子,又是正正经经的举人相公,再不能与旁人一般的。”

王嬷嬷惊得问:“表少爷才几岁,就是举人相公了?”

王书家的道:“可不是,十五岁就中了举,便咱们老爷这上头也不及,都说是得了文昭公的真传。我们做下人的也不懂他什么诗啊干、文啊绣的,只看人物形容、举止气度,跟老爷站在一起一瞧,哪里是旁亲的伯侄,说是父子也有四五分像。老爷平素就爱跟后生辈往来谈论,如今现成这样一个在旁边,怎么能不欢喜。咦,嫂子怎么住了筷?都是我多嘴,只顾瞎闲话,扰得你吃饭也不安心。”

王嬷嬷这才惊醒过来,笑着含糊两句,就端起碗来连着扒拉了几口。王书家的也陪着吃了一些。也亏得两人迅速,果然才吃好,一会儿就听人传报说桐花院里黛玉午睡起来了,此刻正梳洗,完了就该要茶点吃了。王书家的忙辞了自家嫂子,赶去厨房那边主持。王嬷嬷则独自在家,窗底下出了足有一刻钟的神,这才叫了小丫头进来,将箱笼物品一样样细收拾。收拾了了,又取出要给各人的礼物,也有京里就备下的,也有沿途码头停靠时候集市上买的,分妥了,就命丫头往各处送去。一番忙碌到晚上,她男人王易、小叔子王书并两个儿子、一个侄子都从苏州回到家,往林如海跟前磕过头、交割毕差事,就赶回家来团圆。王书家的重新置酒,一屋子骨肉共叙天伦,欢喜和乐不提。

等到了次日,那边伍生夫妇并雪雁的父母又各自告了假,请亲戚们并平日好的人会席。于是林府里凡能挪出空的都去了,就是钱、陈两位姨娘也打发了人来讨一杯酒去。一时欢喜热闹,把个雪雁乐得不知东西轻重,满口只嚷“果然还是家里面最好、亲爷娘老子最疼”,众人听了只有更笑的。倒是伍嬷嬷席间寻隙跟王嬷嬷说:“雪雁是小孩子家,诸事不懂,又不好出面——大小姐在那边许多年,虽有长辈疼爱,日常里行动吩咐,全赖底下人照应不怠慢;如今到咱们这边,旁的没有,一桌正经的酒席跟谢礼是必定的。只是这内宅外院不同,又有那边贾家大爷的行程差事,时辰上就有些拿不准。家里也就你跟那边相熟,这事到底还落到你头上。”王嬷嬷就应了。

不一会儿,又有陈姨娘派一个小丫头过来,也跟伍嬷嬷同样的一番话在王嬷嬷耳边悄悄说了。接着钱姨娘的贴身丫头也来了,不过倒不是吩咐,而是问她一会子可还有空,若有,就请到钱姨娘屋子里去坐一坐。王嬷嬷就知道有别的吩咐,眼看酒席将散,就跟伍生夫妇并雪雁父母沈仲夫妇告了辞,转往钱姨娘屋子去了。


状态提示:第廿二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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