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耳中听到些许风声鹤唳,顷刻间便到了秦地的昆仑山上,山头被浓雾所罩。山腰空地前,有一个虬藤蔓生的石洞,看上去颇有些年头。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盘坐在一块巨石上和一小童对弈,莫名有种仙风道骨的气质。
巨石上刻着纵横十九道棋路,棋局上才堪堪十来枚棋子,应是方才开局,黑白对峙却不交互。稚童捏着一枚莹玉的白子,沉吟不语;鹤发老者时而用拂尘扫扫衣摆。
“狼烟,不要怠慢了来客,沏茶去。”老者淡然开口,并不看我们。
巨石侧边不知何时侍立着一个人。他自石洞中托出一盘茶,恰恰是一壶,并无杯子。好生有趣的主人,不知他是何意。
狼烟提起了茶壶往地上一倾,一股茶香缭绕,裹挟着众人思绪。我可以很确信地说,这是悟道茶。我听到了腰间短剑的铮鸣,模糊间还听见了无垢的声音。
我是一个剑客。因为,曾与你一见,便决意追随你的身影。
一切只是为那时的仓匆一见:仲夏葱茏的飞花,飞入一剑无心的慵懒,那一抹青衫倩影却从此难熄地在我瞳孔里舞动。我抓不住那飞逝的白羽,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说:无论是高飞的纸鸢,还是远走的鹰隼,终必跌落于这个凡尘之间,烟消云散。
我的眼角划过一丝温热:请别告诉我,时间它磨灭去了许多,但不包括宿命;我相信时间可以抹去亦可以治愈,但如果时间也大病一场,我又在什么地方徘徊踟蹰?
但是愿意什么都给你,如此爱得低贱。
可是一切都成为泡影:宿命何时出鞘,吾已失吾剑。
于是……好多年以后,我成了一个游动于世间的心魔。
把世界一切封入我的剑意。隐于风雪,隐于阴影,一剑再一剑,往复往还……
如果再回到从前,我还是选择那份喜欢,我不会去在乎有没有回应,我只需要一直守护。
经年之前,曾为你而战,如今只记,满地烽烟……
而红尘世间,如有相逢,若有不解,若有宿命,请一剑了结。
泪流满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我早已记不太清,师傅要求我们心若坚冰,不是很记得上回哭鼻子,是什么时候了,貌似我没有哭过。
无垢不是我的一部分,他只是他,他为情所困,我不曾是他的心魔。我展开折扇看看青莲,仿佛又想起那一张和我一样桀骜不驯的脸。
我泪流满面地看着巨石上的棋路,方才走了两三步。惊觉意识已经抽离出来,狼烟手中的托盘已经不见了,转而拿着老者的拂尘。
“小友定力非常,此一盏云梦生,乃是人的执念所引。看来小友为人逍遥洒脱,执念无几。”老者放下手中的黑子,捻须含笑。
我看看他们,只有陌离一人收敛了心神,亦是泪流满面的模样,眼泪化作一粒粒晶莹的石子,叮叮咚咚地在地上跳动。
苇术眉头紧锁,眼睛愈发空洞,其余人都闭着眼睛。陌离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孩,你猜我看见了什么。”语气平淡不似问句,我沉默着等待下文。
“我回到了桃源幻境,可是我还是一剑斩断了你们的影子,那个酒馆的老板,就是师傅的晚年。”陌离一遍流泪一边笑着。白帝晚年还是选择回到了那个桃源外的幻境,可是尘世是谁的桃源?
“此地亘古无飞鸟,千岁不闻尘俗音。各位来此,不知所为何事?”老者点下一枚黑子,与白子开始绞杀。
“无别事,只为求见白猿公一面。”陌离淡漠地看了眼棋盘,棋局已到了收尾部分,堪堪有十余处空余。
“我便是白猿公,不知小友寻我何事?”那个稚童捻着一枚白子,迟迟不落下。
“我相信猿公不会不知道吧。”苇术不知道何时已经醒了过来,表情平静不似我和陌离一般。
“苦石啊,就不能让我赢一局么?”稚童一脸无奈的笑,却夹杂着些俏皮,狼烟在一旁偷笑,三人旁若无人的样子,看得我一阵火大。
苇术伸手隔空摄两枚白子在手,转而掷一枚到棋盘上,老者颇有兴味地看了看,点下一枚黑子。
苇术点下最后一枚白子,“和了吧,此局无解。”
“自封棋步,以退为进,妙哉妙哉。那就依小友所言,和了吧。”老者点点头,赞许地看了一眼苇术。
“本自虚空来我自虚空去,世间一切都在变。但我不能插手这桩事。”稚童一挥手,棋子纷纷浮起,落进石质的棋盂。伸手一抚,巨石上的棋路纷纷消散。
我本来应该冲上去揪着他的领子,质问他,但是我没有这样。从无垢死掉的那天,我年少时的热血,仿佛已经冷掉了一半。我平静地看着他,一语不发。
“白公自知为道者,应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苇术语速快了几分,甚是急切。
“什么是道,卫的是什么道?这个天下是谁家的江山?谁争来便是谁的。我见过许多个朝代的覆灭,我曾扶持过君主登位,剑上也染过尊贵的血。”稚童眼神中闪过冷意。“你相信宿命吗?”
“我只相信自己的剑。”苇术语气冷了下来。
我立在一旁平静地看着苇术,我记起来他说的一句话,又有多少人会有卫道的决心?这世间的一切都变了。没有谁有义务去牺牲自己,不仅仅包括那些凡人,也包括了这些高高在上的神。
我曾经为苇术的话很生气,但是现在我释怀了,我也只是芸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