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七?他怎么会在我这里。”赫连钰摇头苦笑,“听雨轩一别,我再没见过他。”
他二人自在听雨轩打了一架之后,彼此皆有些尴尬,已有许多日子不相往来。
慕云松自觉理亏,歉意道:“那日是我一时情急,多有得罪。”
“罢了罢了!”赫连钰用扇子敲了敲他肩膀,“你我从小到大,打过的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不在乎多这一回。”又好奇道,“我记得你那日问我,可知道苏七是谁,我如今倒想问问,他究竟是谁?”
慕云松有些疑惑:你与她都两情相悦、互许终生了,竟不知道她是谁?
他思忖了片刻,谨慎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彼时只是想提醒你,既不知根知底,便莫要轻言轻信,免得被骗情意去。”
“原来如此。”赫连钰摇头苦笑,“被骗了情意……我倒宁可被他骗去。但那日他与我吐露心迹,我才明白,他与我而言,不过是海市蜃楼、望梅止渴,终究可望而不可得罢了。”
他这话说得慕云松愈发疑惑,然看他满眸萧索凄然,又不似说谎,遂告辞离去。
外面,已是一片朦胧月色,约莫子时光景。
慕云松心事重重地在广宁城空寂的街道上低头行走,再抬头,才发觉不经意间走了熟悉的路。
那块他亲笔所提“慧目斋”的牌匾,在沉沉夜色中寂然沉默。
慕云松暗叹了口气,吩咐下人敲门。
石榴葡萄两个,对于苏柒的失踪本就焦心万分,夜夜不能寐,此番见王爷来了,更是跪地哭告,自责照顾王妃不周,又哀求王爷无论如何,定要将王妃找回来。
慕云松心下烦乱,当即让她二人先退下,独自进了苏柒的房间。
房间干净工整,衣衫皆整整齐齐叠放在衣柜之中,他给她送来的各色首饰玩意儿,亦收拾在妆奁匣里,静静等着主人打开。一切平静如故,唯独少了她从东风镇带来的几件粗布衣衫。
慕云松忽然明白:至少,苏柒不是被谁胁迫而去,她,是自己走的。
他不解:她已然对赫连钰许了终身,与他慕云松撇清了干系,又有个对她痴心一片的慕云梅……她已然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为何要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去?
他在她房里来回踱了几圈,终在她床榻上坐下,盯着床头那只被他掰断了头的木雕喜鹊出神:他那日醉酒壮胆,戏做过了头,不小心掰断了她最喜欢的小喜鹊,事后有愧,说要重新送她一张新的雕花床,却被那丫头断然拒绝。
她说:“王爷总是夜不能安寐,唯独在这张床上睡得好,可见这张床是有司梦星君庇佑的,万万换不得!”然后敝帚自珍地将那小喜鹊又黏了起来。
他忽然有些冲动地脱靴上榻,将头靠在床头上轻阖了双眼,仿佛还能感受到身边少女头发上的栀子香,以及那双在他额角轻轻揉捏的如玉纤手,还有耳边故作生气的软语:“日日的熬夜,真当自己身子是铁打的?”
她曾与他那样的亲昵,自然而然毫不做作,便是她刻意的逢迎讨好,都令他无比受用愉悦。
又是从何时起,他因为隔帘听了她一句“我把比命还重要的东西给了你”,便被深深的背叛感催噬心肺,从此将她当做一个攻于心计、水性杨花的女人。
也许,这期间,有什么误会?
他蓦地起身道:“暗卫何在?”
一个黑色身影出现在门口:“属下在!”
“传我令,王府暗卫悉数出动,搜索广宁城方圆五十里,掘地三尺,务必将王妃找到!”
而此时,满世界都在寻找的苏柒,正五花大绑着,被人装在一条硕大的破旧麻袋里,扛上山去。
她也不知是怎么了,犹记得自己应是在山脚下的小店里伤感地吃着包子,思念着被她留在广宁的慧目斋、石榴葡萄以及老虎儿子,不知自己这番说走就走的不辞而别,究竟该往哪里去。
走,终是要走的,她在广宁城已害得一对断袖伉俪大打出手,兄弟两人反目成仇,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祸害。
只是,天大地大,究竟要往哪里走?
依稀记得,她从东风镇的小院踏着朝霞出发时,是何等的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发誓要看遍世间美景,吃遍天下美食;如今再度上路,却生出些身若浮萍的孤独伤感。
她忆起,给她端包子的店小二问她:“姑娘这是要往哪里去?”
她说什么?“只要不是广宁,往哪里去都好。”
广宁城在她心里,从此便是伤心之地。
这些场景仿佛只是眨眼前的事,然她再一睁眼,已是要上锅的螃蟹一般五花大绑着,置身于一只臭烘烘的麻袋里,被人大头朝下扛在肩上。
她的第一反应:姑娘我这是被天鹰盟的杀手给逮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要不要这么倒霉……她刚想出声,偏听麻袋外一个公鸭嗓的人道:“这小娘儿看着瘦弱,扛久了也是累死个人!不如将她弄醒,让她自己走!”
另一个声音便道:“弄不醒!我这mí_yào唤作‘四时云’,顾名思义,一晕就是四个时辰,如今才两个时辰不到。再说了,若被她醒来闹将起来,咱们又不能跟她动手儿,更麻烦!”
苏柒气得咬碎一口银牙:这说话的,不正是热情问她要往哪里去的店小二?
敢情是家黑店!苏柒暗叹自己疏忽大意着了道儿,又有些奇怪为何自己会提前醒了过来,莫非是中mí_yào次数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