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半开的窗棂,苏柒见慕云松一袭玄色翔云锦纹直裰,头上白玉冠束发,坐在偌大的紫檀木书案后,一脸郑重地与人说些什么。
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丸子这一身装扮起来,竟如此好看……
苏柒暗自啧啧,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正好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随风飘来:“百十棍下去,想必他神志已不清,把粗盐溶在热水里,浇泼他伤处,使其头脑清醒,再用刺藤条鞭打……重要的是诛其心志,不能一蹴而就,便一点点地磨……”
苏柒听得心头凛凛:这是什么样的酷刑?光听着就能让人感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不禁向说话的人望去,却见他面色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
苏柒愣了愣,忽然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之前令她辗转反侧了半宿,迫不及待想要跟他说的那些事,此刻忽然一句也不愿说出口。
她只觉,眼前的北靖王慕云松,已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丸子。
她心情愈发落寞,一语不发地离开了慕云松的书房,刚走出栖梧院没几步,却被个熟悉的红衣身影拦住了去路。
“烦劳让开。”苏柒连眼皮都懒得抬,“我没心情跟你打架。”
“我……我不是来寻你打架的。”红衣少女声调都低了不少,显然也觉得昨夜的事不甚光彩,“你……真是北靖王的未婚妻?”
“不然呢?”苏柒默默叹了口气:这个王妃,姑娘我不过当了一天,已然有点不想当了,不过,“你又是谁?”
红衣少女脊背挺直了些:“我是北靖王的妹妹!”
“妹妹?”苏柒忽然抬头,眯眼打量了她一番,“哪种妹妹?”情哥哥情妹妹那种?
红衣少女被她这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得火大:“他叫慕云松,我叫慕云萱,你说是哪种妹妹?!”
听名字倒像是有血缘关系的那种。苏柒点点头:“北靖王的妹妹,烦劳让开!”说着,绕树桩子似的从她身边绕开,继续低头向前走。
慕云萱自幼横行北靖王府,阖府上下都要让她三分,哪里受过这种冷遇,心里愈发的火大,眼前却又不敢得罪了她,只得在她身后喊道:“你先别走啊!我找你有正事的!”
“抱歉,我不想跟大半夜追着我满院子打的人谈正事。”
慕云萱被她呛得无语,跺脚转身走人,跑了几步又折回来,追上苏柒问道:“那你要怎样嘛?”
“道歉啊!”苏柒毫不避讳地翻个白眼,“亏你还是王府的千金,也算是大家闺秀,连做了错事要道歉的道理都没人教你?”
这道理,似乎还真没人教过我……慕云萱心想:阖府上下,谁敢让本小姐道歉,那还真是活腻味了。
然此时她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一咬牙一跺脚,学着在军营里看到的,武将告罪的做派,单腿跪地抱拳道:“昨夜之事,是我错了!请……”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准嫂嫂饶恕则个!”
这还差不多……苏柒满意地点点头,“起来吧!反正昨晚的事儿我也不吃亏,就勉强原谅你了。”
慕云萱这才回过味儿来:昨晚虽然是自己先动得手,但这姓苏的丫头滑溜得像条鲫鱼似的,她根本连她衣服边儿都没挨着。相反,被鬼吓唬的是她慕大小姐,被她暴栗弹脑门儿的也是她慕大小姐……“吃亏的明明是我,我为什么要道歉?”
苏柒把手一摆,示意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这位傲娇的便宜小姑子戏弄了一番,她心情好了许多,“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慕云萱这才想起正事儿来,凑近苏柒身边低声问道:“你……真能看见鬼魅邪祟?”
苏柒望天“呵呵”一声:“昨夜那位女鬼,你还想再见见?”
想起昨夜的诡异经历,慕云萱不禁打了个寒颤,“别别!我的意思是,若你真能看见,有件事,也许只有你能帮我。”
“何事?”
慕云萱垂下头去,有些颓然:“我姨娘……”
“兰心苑里躺着那位,是你姨?”苏柒边随慕云萱一路走着,边好奇问道。
“不是我姨,是姨娘!”慕云萱无语,只得耐着性子给苏柒讲解她家复杂的人物关系:“我父王生前,有一位正妃、一位侧妃和一个妾室。正妃便是我王妃母亲,生了我大哥云松、二哥云柏和五哥云梅三个儿子;田侧妃很早就病故了,只留下四哥云樟;
至于我三哥云枫、六哥云桐和我,皆是惠姨娘所生。”慕云萱无奈地叹口气,“但我母亲在王府位份不高,故而虽是我生母,我却只能唤她做惠姨娘。”
苏柒听得一通云里雾里,用力将慕家的人物关系理了理也没能理清,只记住了老北靖王爷有好多老婆,慕云松有好多兄弟。
二人说着,已来到昨夜到过的兰心苑,慕云萱推门进了卧房,见惠姨娘依旧面色发青地昏睡不醒,一旁两个丫鬟正端着水盆,给她擦拭手脸。
慕云萱一张傲娇的俏脸上,浮现出忧思神色,在惠姨娘床边坐下,接过丫鬟手中的帕子,细细擦拭着她生母的手掌和手臂。
“这才几日,姨娘竟瘦成了这样……”慕云萱抬起惠姨娘的一只手,手腕上一只翡翠玉镯显得格外空落,看得她徒增伤感,替她取下来压在了枕下。
一旁伺候的丫鬟亦是忧心忡忡:“夫人这般不吃不喝、水米不进,只怕……”她尚未说完,被慕云萱狠狠瞪了一眼,赶紧闭了嘴。
一旁看着的苏柒不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