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抓了抓盖在肩膀上的外套,看了一眼章九晟。
“我不冷。”章九晟笑了笑。
正当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的时候,尘云方丈已经悄然而至。
他只穿了一件粗布单衣,露出精壮的胸膛,云生愣了愣,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没想到尘云方丈年逾六十,身材竟比一般年轻人还健壮。
大概是苦修的成果吧?
章九晟却觉得没什么,站起身,双手合十,恭敬道:“我二人有些话,还想再找方丈探讨探讨。”
尘云方丈笑着看了看垂着头站在一边的云生,点头道:“二位先往老衲的禅房等候,老衲换身衣服便来。”
“是,方丈。”
两人在禅房等了不过五六分钟,尘云方丈就穿戴整齐出现在了门口。
“二位施主久等了。”面上仍旧是慈祥的笑容,可云生看着却总觉得哪里不舒服。
尘云方丈那双眼睛似能看透一切,又看了一眼云生,双手合十:“施主是想起那画中的东西是什么了吗?”
云生一惊,连忙点头:“霜儿手中拿着的是我爹爹的书,爹爹在世时从不让我看他书房里的东西,故而我也不知道那书里是什么。”
尘云方丈沉思片刻,神情忽而严肃起来:“施主踏过刀山火海,历过生离死别,如今可能否担得起国仇家恨?”
“什……什么?”云生只愣了那一下,旋即似明白了什么重重点头:“自是能的,我爹爹慷慨赴死,兄长甘愿流放,生死未卜,如今相府就剩我一人安全活着。”
见云生说的斩钉截铁,尘云方丈似很宽慰,走到一边的柜子前面,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子。
“施主打开看看。”
云生双手接过,手都已经放在那木盒子上了,还有些忐忑地看了看尘云方丈,只见方丈轻轻点头,云生才将木盒子打开。
木盒子里没有别的,只躺着一本书。
云生眼睛放亮,正是柳似霜拿在手里的那本书,封面上清清楚楚写着丞相的名字:长孙雉。
她急不可耐地将书从木盒子里拿出来,刚想要翻开,却又听尘云方丈出声提醒:“施主,可要想好了。”
云生停住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尘云方丈,良久,重重点头:“我想好了。”
尘云方丈这才沉默下去,走到一边的蒲团上盘腿坐下。
这一期间,章九晟一直没有说话,他看着眼前的云生,似乎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马上就要发生变化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以他能察觉到的速度慢慢疏远开来。
她很快就要回到京城去了。
手掌藏在袖子里,渐渐捏成拳,然后又渐渐松开,最终回归无力。
他阻止不了。
就像当年的章辞阻止不了长孙云华被流放的命运。
书里写的东西,对于云生来说,是她长在相府时,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事情。那个时候,她无忧无虑,每日只要跟着兄长外出查案,傍晚便回来陪着爹爹用饭,偶尔一家三口在饭桌上探讨案情,每日皆是如此。
可她却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爹爹在暗中查找的东西,比她查的那些琐碎案子还要复杂得多,危险得多。
这书里的一笔一划,都是长孙雉亲笔所写。
上面的每一件事都对应着一个准确的时间、地点和人,甚至还有必要的证物。
而这些东西,全都指向一个人。
副相,吴直敦。
云生仔细想了想,她是见过这个人的,有一日丞相寿辰,他带人送了礼来,虽只短短露了一次面,可云生对他的印象却极为深刻。
这个人说话总笑着,不管和谁说话,都半眯着眼睛,将眼睛里的光遮挡得严严实实,让人分辨不清他到底是说的真话还是假话,云生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又听说是副相,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只是他待在寿宴上的时间太短,没说几句话就又带着人走了。
寿宴繁忙,要应付的人多,云生也没来得及多想,只是觉得此人危险,不能深交,却不知道自己的爹爹为了查他,搭上了一整个相府。
如今想来,那样一个人如何能甘愿屈居人下,只做一个副相?
爹爹在书里说,吴直敦任副相五年,低调隐忍,朝中党派林立,暗地里与江湖人士打交道,训练了一批独属于副相的死士,全是从各地搜罗来的孤儿。
无父无母的孩子,只给一口饱饭,便甘愿替他出生入死。
云生想了想,萧恒言背后的那个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吴直敦还与各地商人有接触,许以利益,却从不亲自出面,唯有一家,吴直敦亲自上门拜访。
“柳家。”云生喃喃出声。
章九晟还沉思在自己的念头中,冷不防听到云生的声音,回过神来却见云生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稳。
怪不得,怪不得爹爹三番两次找她谈心,让她不要与柳家太过于亲近,却总是不说为什么,她还因此与爹爹闹过好几次矛盾,她真是太不应该了。
“云生,怎么了?”章九晟关切道。
云生摇了摇头,她有些头脑模糊,她需要好好理一理思绪。
只是云生能够明确一点,便是柳似霜从没想过要害她、害相府,而柳家有没有和吴直敦进行合作,书里没有写明,也就是说长孙丞相也不能够确认柳家是否涉嫌其内。
不,不是的。
她哪怕不相信柳知著的为人,也应该要相信柳似霜。
“施主,善恶一念间。”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