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让顾北屿如梦惊醒,顿时白了脸。
那日江临的话浮现在脑海:顾元老只知道江凛以沈凝的身份混在驻营十年,却不知道公子为了探听消息竟和江凛调换充作沈凝,若是顾元老查到是江凛和白姑娘相恋也就罢了,若查到的是身为顾氏未来继承人的公子和白姑娘相恋,并几次三番为她弃顾氏大军而不顾,那公子觉得顾元老可还会留得白姑娘的性命?且不说顾元老,若是白姑娘知道公子以沈凝的身份曾混在萧国的军营,早已熟悉萧国军队的部署,只怕会引得整个顾氏的追杀让她再也开不了口。顾氏的手段公子最清楚不过。可这些却也万不得告知白姑娘,若是她知道真相怕也是明白了公子曾利用她、知道公子曾对她起过杀意,更是知道了在带她离开那日只是让江凛陪伴以至于惨死萧晟的剑下害她伤了心,而公子那时却为了夺回掌家之权没有出现过、没能护她周全......白姑娘会怎么想?只怕会觉得公子定会为了天下而舍弃她,定会寒了心。如此,公子倾尽全力保护的一个人,不就前功尽弃了么。所以,为了大局,为了她的安危,公子务必忍住,既不能让她知道公子就是沈凝,又不能告知真相。公子若想留住她,便只能让她爱上顾北屿。
顾北屿牵起一丝苦笑,是啊,该怎么告诉她,他是为了利用她才扮作沈凝,而江凛才是真的沈凝。该怎么告诉她,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为了夺回掌家权而其她不顾,最后是江凛替她挡下的那一刀而非是他。若是她知道,该是怎样的心寒。
可那一日,他没有想到顾北渊突然的动手险些将他的亲族铲除,没有想到萧晟会回的那样快,更没有想到江凛会为救她而死,可偏偏都赶在了那一日,他自责,却无能为力,也无法挽回,所以宁愿,这个秘密,永远掩藏。
心底泛起无尽的酸楚,心爱的人就在眼前却无法相认,可是不相认,她才能好好的活着,待在他身边。生生按下方才相认的冲动,顾北屿狠狠地闭上眼眸,仿佛眼中的惊涛骇浪在这一瞬悉数敛起,埋没于江河之下,只剩平静的江面,再睁眼,顾北屿的眼中只剩一片冷凝,未起任何涟漪。那痛楚埋没在心间。
顾北屿不动声色的拉开些距离:“相认什么?我们以前,可曾有过什么?”
闻言,白颜笑猛然僵住,脑中“翁”的一声,脸色煞白如纸,缓缓的抬头看向顾北屿,只见那双冷凝的眸子中带着一丝戏谑,再不见方才眼中的深情,一切恍然如梦,白颜笑呆呆地张口,“你说......什么.......”
“可是我这一声阿颜,让你想起了故人?”顾北屿问道。
白颜笑使劲的看向顾北屿,想从他的眼中探寻出伪装的味道,但是没有,平静的眼中没有任何波澜,白颜笑兀自摇了摇头:“师父,你不要再逗我。”
“我曾几何时,收过你这样一个徒儿?”顾北屿笑问。
“不,不......”拼命摇头,“你可认得沈凝?”
“不曾认得。”
“那你方才.......”
“方才我见你难过,不忍心打断你,竟不想让你误会至此。”
“不,你骗我,你就是他,你为什么不承认!”白颜笑上前一步,托住顾北屿的脸,死死的盯着他,“我是阿颜啊,师父,我是阿颜啊,你为什么不肯认我.......”
顾北屿的手在袖中紧紧的攥起,面上却仍旧淡淡道:“阿颜?”白颜笑眼中泛起欣喜的光,却听道顾北屿兀自呢喃“比起白姑娘,的确好听了些,倒也显得亲近。”白颜笑眼中的光暗了下去。
“只是我不曾收徒,阿颜这声师父,往后还别叫了吧,到显得我老了好几岁一般。”顾北屿说道。
白颜笑后退一步,用陌生的眼神看向顾北屿,那眼神仿佛要渗出血一般。她笃定,他就是他,可是为什么,他不肯相认。
顾北屿看着白颜笑黯然的神色,忽然别过头去,眼中滑过一丝痛楚,片刻才道:“好好休息。”便大步走了出去。他知道,再多待一刻,他便要在白颜笑那样渴求的眼神中妥协了。
白颜笑望着账外的身影呆呆的站了许久。
半晌,白颜笑牵起了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无论如何,他还活着。
她可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