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是三月初一,青州湛国公府仿照南方诸地风俗,在城外云门山举办一场游园会。这座暂时尚未建设起来的园子,依着云门山,囊括了附近好几座小山头。靠近云门山这一侧,青山绿水点缀着数目不小的亭台楼阁,每一处都仿着南方园林,建造考究。或有假山池水处,俱引山上活水,以南方太湖石为基。前前后后花销必然是一笔惊人的银子。
但作为京城与留都外为数不多的一座国公府,湛国公府的底蕴似乎也无需在意这笔天价银子了。
国公府往青州各家的帖子早在二月留已经送出去差不多,除了官宦人家,倒也请了些文林士子。这当中大抵也是按着往年的定数,一切都紧锣密鼓的布置着。如果非得说有什么变数,并是通判府今年竟也不再“避嫌”了。只是对于国公府而言,陈家公子的声名着实也不好,所以私下里多了些防备。专门派了个国公府公子过来陪同。
陈迹见着那位自称宋清明的国公府公子,意外还是有的。双方碰了面,寒暄几句,陈迹揪起过去的记忆,大抵晓得眼前这位其实连族谱名字都没有的公子为何会被安排到自己身边。
不过他倒也乐得,而且宋清明给他的感觉还不错。
两人在最末处的亭子里坐了不久,陆续上了几盘糕点,一壶茶。
宋清明半撑着身子,倚着方椅半躺着,视线落在下方的草地上,倒是不与陈迹见外。
在此之前,两人应该是不曾见过面的,眼下倒仿若是万分熟稔的样子。
陈迹自己倒了壶茶,瞥了宋清明一眼:“小公子喝茶否?”
宋清明看了回来,身子摆正了些,笑道:“陈公子客气了,宋清明什么个身份,青州府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敢应你这一声小公子。”
陈迹摇头道:“小公子轻看自己了。”
宋清明顿了顿,打量起陈迹来,“都说陈家公子是个不学无术的,怎地现在看来传言有假啊?”
陈迹给宋清明倒了茶,并不觉着对方是在嘲讽,说到:“传言倒是不假的。”
宋清明不再说话,目光再看向下方草场,两队人马已经开始热身。周遭的看台亭子,大都坐满了人,不时有欢声笑语传过来,比之两人独处的这座亭子,确实要热闹许多。
陈迹也能理解,两人的身份名声,倒是半斤八两,也难怪没人愿意过来叨扰。
宋清明习以为常,陈迹一时也没有腆着脸上去打招呼的意思。眼下只要露个面,好像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其余看台偶尔也有视线落在这方,些许情绪自然是有,诸如读书人向来的傲气,使得这些人都觉着陈迹的出现是对当下场合的一种亵渎。也许只是碍于国公府的面子,各自在给予一阵目光鄙夷后,也没人真正敢过来做点什么。当然指不定也是在酝酿什么大的杀招。
陈迹只是一个劲的倒茶,喝茶,偶尔往下方看看,比赛已经开始了。
宋清明的心思落在那边,不时发出几声怪异的嗤笑,脸色有些不忿。再又扫了看台一眼,对那些“指点江山”的读书人们,更是一个大大的鄙夷丢了过去。
静坐半晌,宋思明转过身子,看向陈迹:“光喝冷茶水有什么味,而且送到你我面前的这壶茶,八成是当前场上最廉价的,你喝得这么……畅快,不知只是徒给了人笑话?”
陈迹再次续了一壶,没有接这个话题,瞥了下方一眼,看似无意的说到:“小公子不忿红队放水?还是不忿这些将来的庙堂人?”
宋清明愣了愣,眉头压了下来,“呦呵,陈公子这是要拉我入伙?”
“不拉就不是一伙了?”
宋清明顿了顿道:“也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刚才的话倒可以跟你说一说。”
“洗耳恭听。”陈迹提壶续水,宋清明虽然有些嫌弃,但开始没有拒绝。既是一伙人,这点面子该给。
“方才陈公子说的两点,都不忿。”宋清明视线也不看背后,开启了吐槽模式,”这座围场,原本是青州城防营地的演武场,场上红方亦是城防营抽出来的老卒,不少还是刚从辽东前线下来,不说战功赫赫,也是经历过最残酷战场的老卒,如今上头一句话,他们就得在这里表演给人看……再看在座所谓读书人,哪一个不是将这些人看作了戏耍的猴子,笑过之后,哪一个又不是刻薄鄙夷?”
宋清明看了过来,眼色灼灼。
“算了,不说也罢。”宋清明定定看着陈迹,以一种认命了的无奈口吻,说了一句。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再又恢复了跟前那半躺模样。
这会功夫,下方场地,红方已经输了两球。
……
陈迹招呼了身边的申秋过来,吩咐道:“去将马车里的好酒提来,我要请这位小公子吃酒。”
申秋哦了一声,疑惑道:“公子,马车里哪有酒啊?”
陈迹仰头看过去,“以前外出哪次不备酒了?我不管,你给我解决。”
嘿,这不是耍无赖嘛。
宋清明瞥了一眼回来没有作声。
“公子……”申秋欲哭无泪,刚刚来时的路上还嚷嚷着要好好读书的公子,怎就突然变了脸了。
陈迹并不搭理他,一股子倒茶喝茶。
申秋无奈,看向宋清明,躬身道:“小公子,您可得给小的做主啊。”
陈迹先抢了话,“你这歪才,找抽啊!”
申秋哭丧着脸,却是一直看着宋清明,真等着给做主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