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美女子巧笑倩兮,声音温润而优雅不疾不徐。内容却叫诡异的叫人惊叹。
审案?!在这里?!
所以,周吉真的是应天道人?所以,应天道人是个坏人?
太可怕了!
“锦衣,安排旁的贵人们下船,莫要打扰了君大人问案。端王爷和君大人也只管放心,若是周管事真的有什么过错,我们地下黑市一定不会包庇姑息,定然全力配合。”
暗夜麒麟昂首开口,字字铿锵。君青蓝挑眉瞧他一眼,他这一句可等于是将周吉彻底往死路上推了。只怕从前众人对周吉应天道人的身份还将信将疑,他这么一说分明就是默认了这个言论。表面上落了下风,实则以退为进,以高风亮节的姿态示弱,重新赢得了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
她侧目瞧向李从尧,那人神色始终淡淡的,瞧不出半丝喜怒。这片刻的功夫,竟又叫容喜重新换了一盏茶。他居然并不反对?
“君大人,周管事已经给您送到了。”
君青蓝微勾了唇角,朝青衣点点头。地下黑市祷拐媸蔷然,若是那人没有了利用价值,立刻就被抛弃了。周吉的身边那三人,正是暗夜麒麟的近身侍婢。君青蓝虽然并不曾瞧见她们出手,但着四婢在地下黑市中能够拥有如此重要的地位身份,绝对不是容易对付的人。
暗夜麒麟让这三人一起来押送周吉,那人又如何能跑得了?
君青蓝笑看着周吉,轻声问道:“周管事,你后悔么?”
他放弃了如日中天的应天教,成了地下黑市京城地区的总管事,瞧上去似乎风光无限,实际上却也不过是个仰人鼻息的下人罢了。如今,大难当头,他便被自己的主子毫不犹豫的推了出来。不后悔么?
周吉面色平静,眼底却如暗夜下的陵水河般遍布着不可见的杀机。表面越是风平浪静,内里越是凶险。他静静瞧了君青蓝半晌,却只淡淡呵了一声,半个字也无。
君青蓝朝他抬手,请他进了自己舱房。三婢识趣的很,并没有跟进去,只默默退后,在李从尧舱房外三尺处候着。君青蓝瞧的满意,进屋时却并没有关门。
楼船的舱房门薄的犹如一层纸,这种玩意只防君子不妨小人。与其关上叫人觊觎,不如大大方方敞开了,想听你就光明正大的来听吧。
“周管事?”李从尧微微抬眼,狭长微凉眼风不经意在周吉面上扫过:“还是该称呼应天道人更合适?”
“人生天地间,名姓不过是个代号,又有什么分别?”
周吉神色淡淡的,似乎真的不在意。君青蓝认认真真打量着周吉,这并不是她第一次与这人照面。上次相见,只觉这人架子大的很,高傲而残忍。此刻相见,他眼中阴冷的戾气已经半分不见,只余了无生趣的淡然。加之须发皆在窗口吹进的河风中飘荡不止,雪白如丝的须发纠缠在一起,如柔顺的一匹丝绸。他如少年人一般红润的肤色,那般不在意的迎风站着,忽然就有了几分仙风道骨。
君青蓝相信,这个时候在眼前站着的人,已经不再是地下黑市楼船上的一个管事,而是燕京城声名显赫的应天道人。
“坐吧。”李从尧微微抬手,朝桌案对面的凳子点了点。应天道人有几分犹豫,却也不过短短数息,便真的坐在李从尧对面。目光如炬,盯着眼前那病弱苍白的男子一瞬不瞬。
然而,李从尧却也不过说了那么两句话,之后便再也不曾开口。只埋首于桌案上的半卷书册里,明亮的琉璃灯洒下的光辉自他头顶垂下。将他肌肤照的玉一般莹润的白,长睫在面颊上投下的暗影浓重如扇,纹丝不动。
周吉心中一颤。李从尧竟然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他自以为早见惯了风浪,练就的定力气场非凡。然而,跟眼前这男子相比,他的那点子修为根本不值一提。他忽然感觉害怕,这人真的只有二十多岁?这样的城府,叫人胆寒!
“端王爷。”周吉忍不住开口:“你特意将我叫来,不是有话要说?”
李从尧缓缓翻过一页书:“本王,从没有想过同你说话。”
那么……方才大动干戈的是干什么?
“是我想同周管事聊聊。”
君青蓝含笑立于周吉身边,容喜通透的很,立刻搬了一张绣墩过来。还特意在上面放了个织锦软垫,君青蓝感激的瞧他一眼,顺势坐下。
“阿蔚?不对。”周吉微颦了眉头:“锦衣卫总旗君青蓝?你这般面相,哪里是屈居人下的命格?我早该想到!”
“周管事对面相命格如此精通,果真是应天道人无疑了。”君青蓝微笑着开口,并不给周吉辩驳的机会继续说道:“这样再好不过,相信我们今天的谈话会非常愉快。不然的话,搞不好应天道人就要真的飞升成仙去了。”
周吉瞧她一眼,淡淡哼一声。威胁的手段用的多了,也就失去了它原本恐怖的意味。
“今天特意请周管事相见,我只想同你确定一件事情而已。”君青蓝缓缓竖起一根手指,眸色陡然变得犀利:“配天婚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是那么回事。”周吉神色如常:“他们各个郎有情妾有意,却碍于世俗礼法不得相守。老夫只是帮助他们圆了心愿,让他们到一个没有纷争的地方,做一对神仙眷侣罢了。”
“神仙眷侣?”君青蓝唇角掀了掀,笑容微冷而充满讽刺:“莫非,周管事真的相信人死了就能成仙,都天上去开始另一段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