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尧将马鞭重重甩了下去,狭长凤眸里的郑重和阴冷是君青蓝从来不曾瞧见过的。李从尧双臂自她肋下穿过,她的脊背与他前心贴在一起,严丝合缝。即便冬日衣衫厚实的很,她似乎还是感受到了身后那人强有力的心跳,迅速而激昂。
他……也在紧张么?
如今在这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里,与众人失散,敌明我暗,前路渺茫。眼下一切,瞧上去都对他们二人不利。
君青蓝攥紧了手指,只希望能挺到天亮!只要能挨到了天亮,等到大梁城门大开时,在人流如织的城镇中,她和李从尧才能有片刻喘息的机会。这时候,丁点不敢放松。
“离开下河口了。”
君青蓝蓦然回首,瞧了眼越去越远的码头小镇,端王府的暗卫仍旧一个都不见。
“莫怕。”李从尧忽然伏低了身子,唇瓣似擦着她耳边飞快说道:“有我。”
黑暗中的君青蓝渐渐松开了手指,她的心在那一刻莫名的安定下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李从尧一句话中居然含有这样大的力量,神魔一般。直到许多许多年以后她才知道,那种力量叫做信任。
“前面是陵水河大堤,顺着河道走就能到达大梁。”君青蓝伸出手指朝着隐隐露出一线的漆黑庞然大物点了点。
李从尧也不说话,只管朝着她所说的方向奔去。寂静的道路上,唯有马蹄踏在路面上铮然声响,震的人心也跟着激荡。
离着堤坝渐渐近了,却忽然下起了雾。这场雾来的毫无征兆,便似忽然间自地上长了起来,将两人一马给彻底的掩盖了。
浓稠的犹如实质的白雾阻隔了人的视线,李从尧却仍旧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意思,仍旧奋力打马前行。然而,他们此刻骑的马却并非从燕京带来的战马,俨然没有经过特殊的训练,在浓雾中忽然就放慢了脚步,不敢前行。
“这场雾……。”君青蓝声音顿了一顿,清眸朝着四下里飞快瞧了去。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的在这一望无际的稠白水汽中走着,叫人渐渐有些眩晕。
“闭气!”
李从尧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
然而,他的声音终究抵不过世事的瞬息万变。一句闭气才出了口尚没有落地,胯下的马却先落了地。君青蓝遂不及防,整个身躯都自马脖子上滑了下去,重重朝着地面跌去。李从尧决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双臂一展将君青蓝揽在怀中,两人身躯被马匹骤然倒地后巨大的惯力远远甩了出去。
男子的闷哼在耳边响起,李从尧被君青蓝当作人肉垫子给压在了身下。他将她保护的极好,即便在骤然的大力冲撞之下也没有收到丁点的伤害。
君青蓝快速翻身而起,先朝着四下打量。此处空旷无人,伸手不见五指,竟然连走到了哪里都不知道。
君青蓝等了半晌,却始终不见李从尧起身,心中渐渐生出不祥。垂首瞧去,李从尧双目紧阖,竟早已昏厥。
“公子!”
君青蓝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刻探出手指检查李从尧各处关节,良久方才松了口气,并未有骨头错位或折断的情况。然而,一口气还没有彻底松懈,她的瞳孔却骤然缩紧了。
她瞧见了红色。
浓稠,鲜艳的红色自李从尧身下一点点渗出,渐渐与湿润的泥土混杂在一处。血腥气味铺散开来,叫人周身都生出了冷意。
那是……血?!
李从尧受伤了!
这个认知叫君青蓝心中狠狠一颤,立刻将李从尧上身扶起,果然在他后心处瞧见一片濡湿的殷红。
“你这个……。”君青蓝咬牙,良久方才再度开了口:“骗子!”
这一路之上,李从尧只有一次受伤的机会,那便是在营地之时,他替她挡下了杀手自床榻上刺来的一剑。那时他说自己并没有受伤,若是杀手剑上染血定然不会离开。她只觉这话很有道理,便深信不疑。
哪里想到……他居然欺骗了她!
他不但受了伤,还带着她一路狂奔至此。再之后,还承受了那样沉重的冲击。难怪他此刻昏迷不醒,原来竟遭受了这样的重创!
君青蓝一颗心紧紧纠在了一处,只觉五味杂陈纷至沓来却偏偏半个字也说不出。李从尧以性命相救,她可要……如何报答?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君青蓝侧首去寻找方才倒地的马,然而雾气弥漫之中,哪里还能瞧见马匹的踪影?她将李从尧一只胳膊绕过自己脖颈,尝试了许多的法子,却始终无法将他扶起。
到了此刻君青蓝才知道,这瞧上去异常瘦弱的男子身躯,竟有她想象不到的沉重。想要以一己之力带着李从尧走进大梁城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自打进入锦衣卫那一刻起,君青蓝便深深的认识到一件事情。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不逞强好胜。于是,她果断放弃了自己带李从尧进城的打算,转而在李从尧前襟,袖子中摸索。她知道,以李从尧这样尊贵的身份,身边定然带着某些应急的药品。
事实终究没有叫她失望,李从尧袖袋中的确装着个小小的瓶子。君青蓝确认是金疮药,便再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将李从尧的衣裳一层层给解开了,又将他身躯翻转,露出后心处的伤口。伤口瞧着狰狞吓人,却并不在要害,君青蓝这才稍稍放了心。撕了一条衣襟下来,将金疮药倒在上面,小心给李从尧敷上,再简单的包扎。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等待。等到日出以后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