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丹真的带着小元母子走了。
不知如此,院子里晾晒的唐花也都不见了。
不过好在灶房中还有不少食材。
他们在小元母子的农舍中待了两天,每日傅明奕都尽量自己换药,然后扶着床尽量活动一会儿,再让萧倾扶着到小院中晒太阳。
相比之下,萧倾就越来越坐不住了。
她想到那些从悬崖峭壁上飞身逼近的黑衣人,想到无先生,想到李青河和赵子苑他们,心里总还是觉得忐忑。
这忐忑让她不自觉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引得傅明奕笑了起来。
萧倾转过身,对他没事儿人一样的状态感到十分奇怪。
“你还笑得出来?”
山野之中生活的人家生病了也没条件找正经大夫。即便他们在山中打猎摔断了腿,也多半自己处理一下,或者找村子里略通医术的人处理。
傅明奕的腿伤之前就是小元母子帮着处理的——虽然手法并不高明,但也还是能应付一时。
具体的还要出去之后再看。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莫丹的药包和他留下的药,加上萧倾按时用小元母子留下的草药捣碎了给他换药的原因,他的腿伤比之前复原得快多了。
但是,一旦遇到危险,他们还是一个都跑不了。
就更不用提他们这出来半月有余,南华宫那边如何了。
嘿嘿,他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傅明奕调整了一下坐姿,因为身上被太阳照得暖融融的,所以这时舒服地眯了下眼,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了?”
萧倾走过去看了看他的腿,终于道:“我们离开南华有半个月了。”
傅明奕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近几年,南华宫的禁卫军,以及南华城守备都经过几次整顿,已经牢牢掌握在右辰的手中。只要他在,就出不了大乱子。”
萧倾想到这些年赵右辰里里外外忙碌的样子,想到他在南校场上练兵时威严苛刻的样子,想到应子夜曾经说赵右辰在军中威名赫赫……
傅明奕似乎笑了一声。
“你以为王项他们为什么要拿赵子苑开刀。”
萧倾看过来,“他们想对付赵右辰?”
“不,对付赵右辰,也是对付你。”
傅明奕拿起椅子旁的简易拐杖在地上比划起来。
“蒋天霸是个引子,其实根本的原因不再蒋天霸。他就算有再多指证南华朝臣违法犯禁的东西,只要我大萧还遵循旧制,这些东西就动摇不了他们的根本。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他在地上画了几个圈,在一个圈里写了个蒋字,在另一个圈里写了个王字。
“大萧遭遇国难,这几年重视军制,重用武将,光是近一年来,就有三位武将升了爵位,这是在之前不可能的事情。”
他在蒋字的圈上画了个叉叉,又在旁边两个圈里分别写了一个傅字,和一个赵字。
“历来文武相轻,武将轻易获得殊荣,文臣自然心怀不满,认为破坏了祖宗的规矩,不成体统。王项在南边威望深重,是南方文人的代表人物,他自然要为天下文人考虑,打压武将,壮文人之士气。这是其一。”
他在赵字的圈上画了个叉叉。
萧倾不自觉地在旁边坐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态不同了的原因,原本在南华宫中时,她最厌烦听这些。
每次傅明奕授课之时,她也只学个表面,根本懒得学以致用。
傅明奕大约是知道她的心态,所以后来讲这些慢慢也讲得少了。
“王项虽然身为一朝宰相,掌管六部,但因为陛下尚未亲政,而我这个帝师伴驾左右,深得信任,所以实际上在朝政的决策权上,相当于他与我平分秋色。”
傅明奕笑了一下,“也可以说是,处处掣肘。”
他又在傅字的圈上画了个叉叉。
“如果能让扳倒我,他这个相位才坐得安安稳稳,名副其实。这是其二。”
还有个圈,他在里面写了“宗族”两个字。
“这其三嘛,”傅明奕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却看着萧倾,“陛下不妨想一想。”
这些日子在外面,傅明奕一般都喊她晴染,但是此刻却正正经经称了一声陛下。
萧倾看着地上那些圈,目光在“宗族”两个字上停留了一会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道:“太傅如何看王项?”
傅明奕偏了下脑袋,两手交叉摆在身前,身子往后舒服地靠着,过了一会儿才道:“两个字。”
萧倾挑眉。
“陛下猜猜?”
萧倾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能臣?”
傅明奕笑了。
他摇摇头,“可惜。”
“可惜?”萧倾瞪了瞪眼,“为什么?”
傅明奕看着她,“还记得余在廷临走前说的话吗?”
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虽然余在廷说五年之内必回南华,但是这三年来,他却丝毫动静都没有。
听说是在姜州修建望北坡,沉寂三年,默默无闻。
她想到当时余在廷对王项的评价。
傅明奕笑了。“看来陛下还记得。”
“我与余大人的判断基本一致。”
在傅明奕的话语中,萧倾渐渐定下了心神,一开始的急躁和忐忑似乎都随着他不疾不徐的语调渐渐散去。
傅明奕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他似乎天生有种让人安静下里,平静下来的能力。
“现在或许还不明显。只是有些私心的话,其实也并无多大的妨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