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男子最是知晓师傅,师傅若要与自己手谈,那必是有了心事,这心事想也知道必是与师叔说的事有关。
棋盘已摆,青衫男子默默坐于椅上,他惯例是执黑子,做先手,轻拈一子在手,眉也不皱,便抢占中腹。
而中年僧人普渡静静摩挲那枚白子,神情温和,缓缓落子。
外间春雨依旧是绵绵密密地下着,虽是细雨,却不多时便在瓦上聚满了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地落在檐下的青石板上,发出了‘叮叮咚咚’的声音,犹如轻扬的丝竹之音。
青衫男子扬起脸,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剑眉下含笑的双眼,清俊的脸温润如玉,可不正是杭州殷记绸缎的殷仁?
“师傅,徒儿不明,徒儿执先手,左右有厚势相依,中腹冲杀,分明是必胜之局,因何却得如今之状?”殷仁一脸苦状指着已露败象之棋。
“一子落错,满盘皆输,哪怕人力所致,亦不能控制!”普渡手指其中一枚黑子。
殷仁盯着那枚黑子,细细想来,须臾说了声:“果然是了!”
“只是棋盘为方,棋子为圆,黑白子再如何厮杀,棋子再如何厉害,也跃不出这一方天地内的阡陌纵横。”普渡轻叹。
“师傅因何感而发?”殷仁再度凝望普渡,越发觉得师傅心中藏着秘密,埋着解不开的心事。
他随师傅修习十数年,从未见师傅离开过此院,亦未听师傅谈论过自己之事,曾好奇之下问过,师傅也只是摇头不语。
“仁儿,师傅问你,当今皇上如何?天下如何?”普渡见棋局胜负已定,停手问道。
殷仁突被问此,心中一动,凝神细想,片刻后苦笑道:“如今天下太平,当今皇帝年轻有为,励精图治。”
“既如此,你心底坚持,所为为何?为让天下再度动乱?为让百姓再度离苦?”想到自己这一生,他越发不愿殷仁走这老路。
“师傅何以确定复国必会让天下动乱,百姓离苦?”殷仁双眼精光一闪,反问道。
殷仁原先温和的眼神此时也变得凌厉,他说道:“大宋赵氏欺寡凌弱,当年若非他们使出阴谋手段夺取皇权,若非他们怕留祸患暗中下手,我阿翁(指祖父)和阿爹何至于会年纪轻轻便离世,如今的天下本当是我大周柴氏的天下!”
自从殷仁出生,他便被告知他此生的使命无他,只是复国。
家国之仇,又谈何轻易化解!
普渡听得殷仁说到“阿爹”二字,脸色微变,他叹口气说道:“仁儿,盛衰兴亡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缘起之时便是缘灭之时。须知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见殷仁默然不语,普渡知他必是仍执着于此,十数年的师徒,他对殷仁太过了解,根深蒂固的思想十数年都未曾化解,他也不曾指望今日便能让他放弃。
“仁儿,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若你仍固执于此,将来必会后悔。”普渡慢慢将棋盘之子一粒粒放入手中,伸到殷仁面前。
“你看,黑白之子方才厮杀争抢,何等惨烈,只是结束之后,结局又如何?”说罢,他将黑白棋子分开放入盒中,缓缓盖上。
普渡面现怜悯之色说道:“这便是他们最终的宿命!仁儿,你愿做这棋子,陷入永无结局的厮杀之中吗?”
殷仁神色微动,透过了棋盘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命运。自他懂事那日起,他便再无自我,只是,如今他还甘愿吗?
一张明媚鲜妍的女子之脸出现在脑海,那澄澈的眼神让他心跳骤剧。
只是若要继续,他便和会她渐行渐远。想到此,他心中不由黯然,方才凌厉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
普渡将棋盘棋子归位后,打开房门,望着外间的雨,自言自语道:“这雨,怕是要下一天了。”
他立于门边,望向这桎梏他几十载的狭小庭院,思绪万千。片刻后,方回身上榻,盘腿阖眼,不再言语。
霎时一室静默,偶尔有雨丝斜斜飘了进来,溅湿了门内之地。
清晨,薄雨中的汴河上,船只如梭,间或有三三两两画舫行过,亦有人撑伞立于甲板之上,诗兴大发,赋诗一通。
汴河两岸的翠柳沐浴在细雨中,枝枝含雨带露,娇羞欲滴,船行其中,衬的这景愈发如诗如画。
一艘略大的画舫在晨雨中的汴河上悠哉而行,舱内两男子各自依窗而坐,悠闲自在地品茗,边上四位美婢垂首而立。
“帮主,昨日一战,可有去看?”白衣黑冠的李元昊问道。每每见到这位帮主的绝色,他都有一种控制不住的心猿意马、心驰神迷之感。
李元昊暗想,男子生成如此美色,若非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怕是转瞬便会被吞没,吃到连骨头渣都不剩罢?
只是眼前这男子,连他亦不敢随意露出狎昵之色,只因这人功夫之高,远超他身边的所有高手。
那绝美帮主目光随意一瞥,随手拿起眼前茶盏,轻轻一嗅,方点点头说道:“自是看了,昨日之战精彩之极!太子倒是输的不冤,若是由我去战,也未必能强多少。”
李元昊长叹道:“可惜这肖某人最终不能为我所用。”
那帮主轻笑道:“太子果真惜才,只怕这女子大有来历,若要用她,可是难矣!”
李元昊一愣,讶异道:“他是女子?”。他见过肖闲几次,从来都被这人占尽上风,是以他从未想到这人竟会是女子。
“哈哈哈!太子竟不知吗?”那帮主抚掌而笑,眼中潋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