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襄阳,骄阳似火,已经是渐渐进入了盛夏时节。天方放亮,知了便在树间叫个不停,为原本安静的李子巷凭添了一份热闹。
李子巷本不深,从巷头至巷尾统共三家,平日里少人进出,故而显得幽静无比,巷尾的院内,红的粉的,一丛丛一蓬蓬的鲜花开的正灿烂,花儿上的露珠在清早的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泽。
靠近隔壁围墙的李子树繁盛无比,树上开了半树的粉白李子花,还有许多未熟的青青李子。树下安放着一个摇椅,赵娴舒适地躺在椅上拿着一卷书随意翻看着。
“小娘子,日头快上来了,可是要回屋用些早膳?”胡嫂将一杯续好的温水放至摇椅边的小几之上,轻声问道。
赵娴顺手放下手中那本《襄阳记事》,这本书她已通读数遍,尤其是内附的襄阳附近城镇地图,她反复研究过许久,终是被她看出了一些眉目。
赵娴拿起那杯温茶抿了几口,放下茶杯后问道:“师兄可是用过早膳?”
“李公子天未亮便已出门,他说今日要进山找几味药,许是要傍晚才能回来,让转告小娘子只需自管自用膳,无须等他。”胡嫂说道。
赵娴来这处已有六七日,与胡嫂渐渐熟悉后方知,胡嫂便是那夜载她回来的车夫老胡的内人,夫妇二人本是城中漆器大商人谢家的家生仆役,因老实可靠,故被殷仁借来照顾赵娴日常生活起居。
赵娴只知殷家与谢家本是多年世交,几日观察下来,见胡嫂谨守本分,老实肯干,倒也颇为喜欢,心中却是暗暗感激殷仁的细心安排,只是殷仁的的这份用心看在她眼中似乎又多了一层深意。
“也好,我们便进去用早膳罢。”赵娴从椅上站了起来,抖了抖方才掉落在身上的几瓣粉白小花,笑着说道。
她活动了下手脚,觉得尚算灵活,经过这几日师兄的精心调理,她的伤腿已然恢复了九成,体内的罂粟之毒亦被驱除了一大半,再有数日便能悉数解了,想到此处,赵娴心情便有些大好,不由感慨地以手遮在额头处,抬头望了望晴朗的天空,轻轻吐了口气。
“啪嗒”一声轻响,赵娴闻声扭头看去,却原来是一颗绿色的李子掉落在椅上,她“咦”了一声,弯腰捏起那颗李子。
“胡嫂,李子尚未成熟怎会自己掉落?”赵娴奇道。
胡嫂笑着指指树上,赵娴抬头望去,见小院与隔壁人家的围墙之上骑坐着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正手拿一只长长勾杆,保持着勾李子的动作,见她望去,动作一时间僵住,不知是继续还是停下,神情颇为尴尬。
赵娴正待说几句,隔壁院内又响起响亮的女声,那女声中气十足,似乎正在呼喝这少年,“阿生,还不快下来,那处院子早已租了出去,你莫要再摘李子,失礼与人家。”
那叫阿生的少年忙回头答道:“师娘,师傅的李子酒只剩一壶,若再不趁李子尚青,摘些李子泡上,怕是下月便没有喝的了。”
“那也不成,你速速与我下来,小心你师傅知道又要责罚于你,不怕再抄一百遍书?”那响亮女声又再响起。
那少年一听要抄书,脸立时苦了下来,悻悻地回头说道:“师娘,你莫吓我!我这便下来。”说话间扶着墙边搭着的梯子爬了下去。
见那少年没了影踪,赵娴问道:“我这几日都未曾听见隔壁有响动,似乎是无人居住,何时竟住进了人家,听方才那少年的师娘说,我们这院子也是租她家的?”
“前些日子的确是无人居住,据说他们是回了乡下,只昨儿个夜里又回来了。”胡嫂解释道。
赵娴点点头,见隔壁院内再无声响,想是那少年不会再上来摘这李子,也不想多事,转身欲进屋,只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吩咐道:“胡嫂,不如你摘些青李子给隔壁送去,这李子树原本就是人家种了来泡酒的。”
见胡嫂应下了,赵娴知她做事稳妥,必能将此事处理好,她本来只是暂住此处,是以并不想多与她人接触,以免节外生枝,哪怕隔壁是房东,她亦不想过多交往。
想罢,她抬腿走进屋内坐在桌前慢慢用着早膳,想着待会再去看看阿颜情况。这几日阿颜经师兄针灸药石医治,原本昏迷不动的身子,这两日竟有反应了,昨日阿颜手指已能轻轻张开,倒是让她惊喜异常。
此时院门又被推开,赵娴估摸着时辰,猜是兄长允熙来探她,兄长虽然仍旧住在北门外的营中,但每日皆会抽时间来看她,此时想必是兄长来了。
她咽下最后一口饭,以帕抹了抹嘴角,站起身来迎了出去。
“妹子,早膳可用了?若是无事,今日带你去拜访一位老大人。”赵允熙笑吟吟地走向迎上来的赵娴说道。
“老大人?大哥在这襄阳城尚有故交?”赵娴笑问。
“这老大人并不算我之故交,乃是……安排必须探望之人。”说罢以手指指天,嘴巴又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赵娴立时明白了,说道“我正无事,便陪你走这一遭,咱们如何去?可要雇辆马车?”
“那倒不必,那老大人住的极近,恰好昨夜已回家中,想必此刻能见到。”赵允熙神秘地说道。
“哦?既如此,大哥前面带路罢!”赵娴摇头笑道。
“妹子待我换身干净衣裳可好?”
赵允熙接过胡嫂递来的热毛巾,抹去脸上的汗珠,小心试干净双手,又进屋内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方出来,拉开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