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陈木山不是来闹事的,尤其是听了煎饼摊大爷的故事,认为那个所谓的玉先生至少人品还不错。可一尊破佛像就卖十万,还理直气壮,马上就认定大爷是托,所谓的玉先生更不是啥好人。遇到这种骗子,他素来是容不下的,所以才会砸店。驴脾气上来,可不是别人给个台阶就能下的主:“什么鸟在叫?叽叽喳喳的!”
“别不识抬举。”店员忍不住骂道。
“废话,识抬举还会砸店?你脑子是不是缺点浆糊啊?”陈木山毫不客气。
后堂那位真坐不住了,终于走出来。陈木山搭眼一看,怔住了。要知道他可是有菩萨给的慧眼,不管什么人,一眼就能看透,可偏偏那位他一时真没看透。
为什么呢?
陈木山看人习惯先看眼,因为眼中有神。
里屋的人一出来,他马上就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精气十足,是个小伙子。可再看别处,白发白须,皱纹垒叠,略微佝偻的身体,完全是八十老叟,不像是装出来的。
“楞啥,乔装打扮的,吸气吐纳,劲道有余,如果年龄超过三十,本王叫你爹。”谢志在体内说。
“奶奶的瘸拐棍,看来真不是个好东西。”陈木山暗暗骂了一句,脸上挂上坏笑,要整事的征兆:“玉先生?”
“不才正是老朽。”对方也在打量陈木山,说话倒也客气:“不知小朋友有何指教啊?”
“指教可不敢,请你算点东西,如果你算的准,我砸了的东西,你要多少,我照赔。”陈木山也不想绕弯子,对付江湖骗子,他有的是办法。
可是出乎他意料,店员听完,都露出了轻松的神色,似乎很有信心。
“若是让老朽算,挨你哪只手的巴掌,就没意思了。”玉先生微微一笑,干他们这行的,总遇到浑人,浑人最爱用的法子,就是让他们猜,用哪只手打他们耳光。
陈木山愣了一下,自己还真是那样想的,看来是耳光挨多有经验了。既然被点破,就换一个法子,他见展柜上有笔,拿起来在手里偷偷写了个字,然后握紧拳头,往前一送:“不算欺负你吧?”
玉先生不觉皱起了眉头,又上下打量一番。旁人不解,他可清楚,此举名曰“掌中乾坤”。在他们一行,谁要敢说自己铁口直断,用这个办法就能马上试出来。可是,相术一行,有真才实学者凤毛麟角,借此行骗者却多如牛毛,这个法子虽古来有之,但早就被这行的人主动遗忘了,外人鲜有人知。
眼前这个人怎么会知道,玉先生不免有些怀疑是不是同道中人。可现在题已经出了,虽然一般只让猜数,因为猜数相对简单一些,可人家不说,自然也包括猜字,难度升了一个档次,但确实不算欺负人,毕竟自己把普通佛像卖到了十万,就等于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是算无遗策的高手高高手。
玉先生也没再分心,闭上眼睛,左手掐算,右手计点,以年月日时成数,以数成卦,以卦成象,所用的是梅花法。结果,推演了几遍,本卦怎么都变不了。本卦无变,只有两种可能,要不就是来人手里其实什么都没写,要不就是自己才疏学浅,没有找到正确的法门。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眼前人有蒙蔽天机的本事,不过这种可能性,首先就被排除在外。
刚才看的真切,来人手里确实写了东西,不用说,梅花法行不通。此法不同,玉先生马上掏出龟壳,从龟壳的温润的光泽看,把玩了许久。随后又从腰间解下一只玉佩,玉佩上连着三枚铜钱,拿下铜钱,扔进龟壳,用手封住天门和地口,晃了四晃,倒在桌上。铜钱被随意摆放,玉先生盯着看了很久,紧锁眉关,摇摇头,又收起铜钱重新来过。此法是诸葛亮马前课的变种,意在与天地相通,直接成象,结果连续三次,依旧无果。
玉先生脑门上的汗不知不觉渗出来了。
所谓相术,原是,象术,由象可成数,由数可成象,可今天这个联系似乎完全断了,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哎,行不行啊?不行就直说,装模作样的干啥。你有那闲工夫扯淡,我可没闲工夫看你憋尿。”陈木山损道。
此时,店员们一个个的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蔫脑,他们何曾见过玉先生如此窘迫,往日,即便是大人物来了,依旧风轻云淡,今天真是见鬼了。
“幌子是打得真好,打幡的手艺吧?”
陈木山这句话就有点太缺德了,孝子才打幡,谁能受了此等侮辱。玉先生果然怒了,把珍贵的龟壳抛在一边,阴冷地说:“朋友,别太过分啊,你真当老夫没本事吗?”
“恩,真的。”
“气煞我也。”玉先生怪叫一声,抬起手掌,在自己脑门重重拍了三下,死死盯着陈木山的拳头,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什么“去去去,来来来”,乱七八糟也不是十分清楚。可是没过几秒,忽然抬头,鹰一样锐利的眼神:“旺旺。”
“先生,你怎么学狗叫呢?”店员不解地问。
玉先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着了对方的道,更是不忿:“摊开手,让大家看看是不是旺旺那两个字。”
很奇怪,刚刚还嬉皮笑脸一脸无赖的陈木山,此时竟沉默了。当然不是因为被人家猜中了,赌约什么的,他才不会在乎,他想赖掉,就能赖掉。沉默的原因是因为刚才玉先生拍脑门的时候,在他头顶,有一缕很细的小火苗窜了出去。普通人自然是看不到那股小火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