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岁月终归还是容易让人迷糊了真正的时间长度,远离了山外那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终日与奔狐走兔为邻,白日间如辕走冠层,长夜里借树枝而眠,在不知不觉间,便会将俗定的辰时、节气等,忽略个一干二净。
而偶尔设想一番,便会觉得,这时辰二字,在山野中真的无甚可用之处。现了晨光便起,终于昏黄便歇。
简单如此。
甚至如何呢?那白日长夜也可忽略而不看。一个修者,虽称不上可以不食五谷,只凭吸风饮露便乘云气,而游四海之外,但的的确确可以做到‘五七日一餐食,改晨露为夜霜’,但凡欲要随性的,夜半操练舞剑,晨间枕手而眠,也是完全不在话下。
自然,保持一个严谨自律的作息,也有其好处。虽则天下修者,七八人数中定会有三五人,多多少少行过那日夜颠倒、酣睡和练剑胡乱随性而来的疯癫行径。
而少年游修北,更是其中‘翘楚’人物……
他离了酒家农舍和那长空夜战,口舌间淡忘了那陈年佳酿,记忆里稀疏了白衣忧愁的背影和口中呼喊着娘亲的小小少女,粗粗一算已是半年有余。也是正如此前谋划那般,他一路是朝着出云山而去的。但一路行来,兜兜转转间,却并没有前进多少路程;反倒是在山间待得越发舒适了,虽每日能行程算下来,三五百里地定然是有的,但是每每到了后头,总是又转回到原点不远,因此与出云山的距离,始终以极缓慢的速度缩短着。
这小半年来,虽说过的并不是茹毛饮血般的野人生活,但在山野间,时而追逐惊慌而逃的野兔,时间提着觞剑与各种异兽缠斗,他一身青衫已经破烂没了倜傥,大大小小的破洞毫无保留,暴露出被晒得越加黝黑的体肤。
而在作息上的混乱愈加严重。他早已经是‘堕落’到了懒得去瞧什么日上三竿、三更夜半。某日来了‘雅兴’,便可能追着一只肥嫩的野兔穿山过岗;某夜瞧着天空璀璨,就会提剑攀到某个坡上,对着星光胡乱挥砍。
而手中的觞剑,多次让游修北惊叹于它的锋利:某异兽有角,坚如金石,觞剑挥过便如同柳枝轻易折断;某山上地硬石强,随手挥上几剑,便能挖出一个可以舒畅睡眠的洞来。
到了后来,他更是欢喜间,简单粗暴直接把它叫做‘觞’,随后疯癫时,山头便会不时响起类似“觞啊,咱们去砍那傻狐狸,你说可好?”、“觞啊,这溪水清澈,你要不要和我一同洗洗澡?”之类的疯癫话语……
好在游修北心中还是掐着时节的,心知不能再这般堕落疯癫下去,不然到了出云山那盛典举行时,自己这般模样前去,说不得会被镇守山门的弟子笑话一番而后驱赶出山……
他略微辨别了一下方位,后便出了深山、寻着了一个落在山腰上的小小村庄,在几个孩童追逐嬉闹羞他‘害臊,害臊!破衣破裤玩泥巴!’之类稚语的调戏下,一番洗漱整修,又换上用鹿皮换取来的青衫,束了发箍,终于是变回人形。
清洗一净的脸庞上,即便如何去苦苦寻觅,也找不到与玉树临风、貌美英俊有关的任何线索;但少年郎胜在自我随性,脸上常挂阳光,平平无常的容貌下,也自有一股无法形容的能令人‘观之而愉悦’的气度。
轻佛衣袖,将腰间别着的剑提正,少年再次启程。这次却并不再饶弯而行,认定了方向,直直朝着出云山而去。他脚下生风,速度亦是提到极致,移转腾挪间,眼中所现只有破碎的光与暗;而风在耳旁狂啸,带起些微的刺痛感,很是畅快。
如此行路半日,天将破晓时,游修北便走完了过往月余累积下来走的直线距离。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出云山已至。比之凡民,修者在赶路这一方面,自然有着先天的优势,但这并不表明着他们就可以无视空间与距离。
这时日正中天,少年决定暂作歇息,脚下稍停,眼中已远远看到了远处一个祥和宁静的山村;但随即他耳旁忽而激荡起一声如金石相击般的兽吼,其音之响亮恢宏,震荡间脚下正自灿烂开放的花骨朵儿都是紧缩一团!
“莫非又是异兽捣乱?此间离那出云山已然不远,想不到还有异兽胆敢来此生事!”游修北这半年以来,虽说是作息无常,但修行之道从未放下,甚至在悠然自得的心境下反有不小提升。此时听得异响,心绪跃然,便立马起了‘戮兽而正道’的决心,提手抽出腰间觞剑,朝着渐而消散的吼声而去。
而果不其然,他剑指山林,行不到几步路,已是透过树林掩映间,看到了一头形同角犀但体态更要大上几分、此时正怒吼践踏着绽放在原野上那无辜花花草草的异兽。
花红叶绿,却在无声无望之咏叹中,灰飞烟灭。
“是金石牛!”终于瞧清了眼前之兽,游修北亦是心感诧异:金石牛虽为异兽,其身覆盖着坚硬如金石、刀剑不可伤的硬化壳甲,体型巨大亦让人望之为畏。但其性情和田埂上闭眼悠然啃食水草的老黄牛一般温和,若非受了无端挑衅,极少会展现出怒态。
“眼下情况不明,不过显然这家伙已然怒极,若不驱赶,让它冲向不远那山村,不知要有多少无辜要遭殃!”心中思付,游修北已经有了定断,当下觞剑前指,衣袖飘飞间,身躯便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金石牛兽而去。
金石牛兽盛怒间,显然也是感觉到了忽然闪耀而来的一道剑锋,它那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