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峰顶,瀑布之下,有一个身影。 x 23 u
那身影在夏日正午的烈阳下静坐,无声,不躁。身影前有一颗细沙悬浮于空,在刺眼的阳光下闪耀出微弱的光。
溪水旁有一沙堆,此时只见无数沙粒井然有序排列而行,远远看去仿佛行军的蚂蚁,从沙堆顶端一粒紧接一粒飞升而起,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弧,又落到一旁新堆而成的小小沙堆上。
两个沙堆之间另外坐着一个人,不用说也知是数沙的吕清言。而自三天前洛怀良离了出云山,此时山中唯一会来观沙的,也仅有游修北一人。
此时游修北盘腿而坐,双眼闭合,胸前也看不到呼吸起伏,唯独头顶、双肩位置缓缓蒸腾出一丝非常不明显的水气,证明他依旧还活着。
吕清言数着沙,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游修北身上。他脸上不见悲喜,心中所思更是无人可知。但随着不远山道上,一声粗犷而豪迈的脚步声响起,忽然半空中缓慢飘飞的沙粒一个加速,只三四次呼吸的功夫,旧沙堆中的沙粒,已然全部堆叠到了新沙堆中!
“言大啊言大,你既然数沙,就一颗一颗,好好的数!又为何见着我来了,却仿佛新婚娇妻一般,在洞房夜见了夫君,又遮盖起容貌,不愿以真容示人了!”山道上悠然现出一个伟岸的身影,大踏步而来,一头长长的白发随风而动。只是他双眼上那两条粗黑浓密的眉毛上,有着几丝狡猾,却是将这一副颇为仙为道骨的形象彻底破坏。
吕清言刚数到最后一颗沙,他盯着那沙粒看了好一会,这才起身,走向一旁茅屋前的小石凳上,亲自动手沏上两杯茶,回道:“我不喜欢被人叫作‘言大’,你总是这么叫,我就越不喜欢。我总是想,改天我应该再去一次扇臻坊,把剩下的东西全给拆了,你就不会这么叫了。”
安静的出云峰顶起了喧嚣,正用心观沙的游修北,在吕清言的话语声中转醒过来,眼见一个体型伟岸的老者,和吕清言一同坐在石桌前饮茶,心中也好奇起来。而似乎觉得手中粗茶味道寡淡,十分难以下咽,游修北只见这伟岸老者张嘴轻吐了几口,喷出几片茶叶来,脸上更有嫌弃模样。
他却不曾想过,有人居然敢在吕清言面前如此作态!
不再去看眼前悬浮的沙粒,游修北盯着老者的侧脸观察起来,忽而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小游?怎么是你?”老者吐干净了口中苦茶,转向游修北,脸上微带惊讶。
游修北终于想起,五年前在某个小镇上,闲逛的他被一根从天而降的木棍砸了脑瓜,肿出一个大包。愤慨中他寻找罪魁祸首,接着便发现有一个修为高深的老者,正欺负几个十三四岁年纪的修者。在接受老者的一番道歉后,游修北不幸被牵扯到其中,后得知老者欺负那几个修者,竟是因为自己的一个玄孙和那几个修者在比试中,因技不如人被欺负到痛哭,屁股更是被打得开了花,抹着泪提了破裤子狼狈回家,他这才一路追寻,要找他们寻回场子。
当时游修北被逼当了一回裁判,介入双方之间,听他们争吵着述说各自的道理和委屈。而这个自称为宁图生的老者,脸皮厚如城墙,在自知理亏的情况下,竟直接用手中木棍,将那几个修者的屁股打得鲜血淋漓,后再又向游修北道歉一声,直接‘御棍’飞行而去。
心疼又好笑那几个趟在地上惨叫不止的修者,游修北将他们一一搀扶到一家医馆,交出了身上所有钱两,嘱咐那个年迈的老医生照顾他们。而宁图生似乎是因为感觉自己下手太狠,居然又‘御棍’而回,找上游修北和那几个修者,更是买来无数鲜活水产,大大咧咧住进了医馆。
接下来的十来天,他们便在医馆住着,那几个年青修者虽然伤痛难愈,但被吓得不敢出声,唯独游修北和宁图生二人天天炖着鱼头汤喝。
也是从那时开始,游修北开始见识苍下大地上,生息共存的无数大大小小的世家门派。不像四大宗门落座一方,实力强盛以极,脚一颤可动山川、乱湖海。这些大大小小的世家、门派在规模上远不比四宗门,并且成立的原因也是千奇百怪:或是家族之中忽然出了一个修为强绝者,于是聚集成族,教授儿孙;或者在四宗门修行有成后归乡,开学授业;或者只是某个散修忽然疯癫,来了雅兴,于是开山立派,随意收几个徒弟,就算是一派宗门了……
这些世家门派数量之多,根本无法统计,有些甚至根本没有人听闻过。但是,只要是常在修行界走动的修者,就会知道这样一个道理:这无数世家门派,其中有些甚至比四大宗门还要难以对付!
这是一个非常浅显易懂的道理:四宗门虽然整体实力强大,但是有碍于其正道形象,以及其他一些原因,行事往往颇受限制,要遵照一个‘理’字;而世家门派可不会讲这些七七八八,通常就是看谁拳头大,谁就是道理!
此前谷杜单针对陆家剑盅两个小辈的身亡,仅是让洛怀良一人站出来,一方面是让他以出云山的身份去承担责任,但是其实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洛怀良那个端木山庄长子的身份。
“我听说言大前些时间,收了个新徒弟,不曾想原来是小游你!”宁图生脸上的疑惑更甚,盯着游修北上上下下打量。
吕清言不理会宁图生,饮完了茶起身,忽然对着游修北道:“你在山中也待了不少时日,出云大典即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