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梧垂了眼,沉默半晌,眸子微动,慢悠悠的说道:“奴家只是想念王爷……”
话音微顿,见他拨弄着白玉扳指的左手轻颤了一下,她唇角微翘,续道:“酿的酒。而且,请王爷回来,总归得寻个像模像样的理由才是。”
陆渐离被她的说辞气得想笑,抬手勾住她的下颌,顺着她玉白的脖颈摩挲而下,那模样似要掐死她一般,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只是想念本王酿的酒?”
南梧抬眼,眸光盈盈:“只是酒。”
呵,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从他嗓子里头溢出。
“本王倒是不记得,姑姑何时这么贪杯了?!”他眯着眸子,冰冷的手掌离开她的脖颈,撑在她身后的雕花柱子上头,薄唇凑近她的耳边,热气喷洒在她的耳廓上,让她背脊一僵。
她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向后轻轻一推:“奴家可担不得王爷一声姑姑。”
说罢,她将发间的狐骨钗一抽,满头的青丝一泻而下,打了个哈欠,躺回了榻上。闭上眼之前,还不忘交代一句:“夜深了,就别去扰人安眠了,想来阿笙那孩子也不太待见你,王爷就在外间的榻上将就一夜吧……”
看着放在案上的狐骨钗,尖角锋利,上头还沁着血迹,他掩在袖子下头的手指猛然攥紧,半晌,又无力松开。
他,始终还是没资格。
三年前,万民同贺的封后大典,震慑四国的战神陆渐离为刚亲政百日的小皇帝挡了一支毒箭,暴毙而亡。
陆渐离死了,死在了东夷的万仞宫墙之内,死在了他陆家世代以命守护的重霄殿上,死在了百官的惊呼声中,死在了陆非晚绝望的眼神里……
举国皆悲,但却无人知晓,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一场多么让人心惊的阴谋算计。
即便是在这腌臜的黑暗中挣扎多年,陆渐离也是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那一刻,才算真真正正看清楚。
原来,当初那个需要他扶持的小皇帝,长大了……
死后的第七日,他还魂了。
在一个他从没见过的陌生躯体里,在一个女子惊喜的眼神中。
她像小鸟一样,飞扑到他怀里,撞得他胸膛闷响一声,她说:“宁一修,你终于醒了!我等了你十三年了……”
他惊诧的看着她,动了动嘴唇,似久未开口,嗓音尤其艰涩道:“姑娘认错了,在下并非宁一修,我乃东夷陆渐离。”
怀中的女子身子一僵,猛然从他怀中退出,眸色惊变:“你方才说,你是何人?”
“陆渐离。”
“呵。”女子似难以置信一般,眼中褪去了之前的潋滟光华,只余一片漠然的冰冷。她手指顺着他的领口滑下,放在了他心脏的位置。
而这时,他才后知后觉,这具躯体,没有心跳。
“鸠占鹊巢。谁给你的胆子,敢觊觎我的东西!”指尖划破皮肉,握住了那胸膛里冰冷,殷红的血玉。
他强忍剔骨刺心的疼痛,一把抓住她的手:“我不会觊觎……就当……就当是在下与你借的,我需要活着,待我……报了仇……我就将他还给你……”
她看着他的青白的手指,像是被什么灼伤了一般,霎时松了手,逃也似的出了门……
陆渐离和衣躺在榻上,眼神落在一旁的凤翔雕花屏风上……
他眼底似寸草不生的大荒,一片怆然,薄唇微动:“就快了,你再等等,等一切都结束了,我就把他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