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缥碧,远山含黛,客舟枕着碧流而行,青峦徐徐走来,秦洵惬意地眯起眼享受洵水之上带着清凉水气的轻风:“我再给你念一念别的好不好?”他顿了顿,试探着轻声唤道,“小夫君?”
“小夫君”这么个称呼正是秦洵以擅自改动的《桃夭》逗齐璟娶他过后新添的叫法,可惜小表哥对此反应太过剧烈,每每都要恼羞成怒,秦洵也摸不准他只是羞还是真不喜欢,不敢多放肆,仅叫了几回便退而求次地换作要直呼其名,后来也就多以“齐璟”与“表哥”轮换称之了。
彼时他们俩都还是孩童,秦洵依赖黏人也到不了情爱的程度,大多是被宠坏的孩子常见的占有欲和争宠心思作祟,觉得这个表哥一贯待自己极好,他想要表哥一直待自己好,只待自己这样好,想在表哥心中任何旁的兄弟玩伴都比不上自己跟他最好,于是变着法想从表哥那讨得与旁人比起能显得跟他更亲近的称谓举止。
他其实还有些懵懂嫁娶与夫君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被夫君娶回家后便是从此很亲近地一起过日子了,他高兴地想他跟表哥一直都是很亲近地一起过日子,不过先生说男子及冠才能成年娶亲,小表哥现在还不能做他夫君,那便姑且唤他小夫君好了!
可惜懵懂的时候齐璟不让他叫,他长大几岁后懂了些事,便是自己叫不出口了,他与表哥只是感情深厚,到底皆为男子,男子之间谈婚论嫁未免太荒唐了,他来平州后混迹花楼观晓欢愉情事,逐渐发现他对他家这个皇子表哥发乎之情隐隐难止于礼,他心虚得更叫不出“小夫君”之语,即便自欺是玩笑话也不行,总觉得这一声唤出心思便要漏了。
还好经年他放开胆诸多试探,总算在近两三年与齐璟互通了心意。
何其有幸啊,表哥也是欢喜他的。他们心照不宣了两三年,缠绵亲昵更甚幼时,却是在这几日才真正摊上明面捅破。
秦洵喜滋滋地想,整整十年了,他总算将憋了许久的这声“小夫君”又唤出了口,他二人桃都分吃过了,今日这声由不得齐璟不认账。
齐璟抑住羞意,强作云淡风轻状:“你我都将要及冠的年纪了,不必还添这‘小’字。”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齐璟都没脸看他,只望着山水借水面清风吹退脸上热度,“不是说给我念诗,这回又要胡念什么?”
“哪能胡念,给你念个应景的!你听好,”秦洵照幼年那时一般清了清嗓子,朝着山光水色,拖长的笑音几分懒散:“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齐璟闻弦歌而知雅意,刚刚消退的红晕又爬回脸上,他偏头垂眸,不出意外与方才还面朝山水吟诗的少年对上眸子,少年屈起一膝坐在船头,双手在身后两侧撑在船板上后倾着上半身,仰头笑意盈眸地看他,乌发红裳,新荔粲容,等齐璟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同他一道扬唇弯眼温柔含笑了。
“还说不是,分明又在胡念。”齐璟压抑着语中将要满溢出来的笑。
秦洵刚要顺势撒娇讨他揉揉自己头发,一声不和谐的挑衅突兀闯入:“子非青山,焉知青山如是?”
秦洵头都懒得回,顺口道:“子非吾,焉知吾不知青山如是?”
意料之外接话的是楚天问的声音。
“非鱼之争,各持其理,二位莫要逞口舌之辩伤了同窗和气。”他接紧了秦洵刚落的话音,没让一脸不服的出声之人来得及回嘴。
同窗?秦洵坐直身子回头望去。
一路行舟,水桨声混合船客私语,他与齐璟本就独二人在船头与众人有距,说话时皆把握在互相听得着的音量,没叫旁人听去,方才他吟诗时扩朗了音,不免也被后头船篷敞口处较近的几个船客听着。
出声的便是楚天问对面那个。
此前秦洵怕齐璟又醋,自上船后便始终背对船篷没朝楚天问那方分去一眼,此时瞧过去,见他对面那人果是同窗,这不就是平州学馆那个歪嘴嘛。
“歪……兄台,幸会啊。”秦洵脑子迅速转了转竟发现自己压根没记住这个六年同窗的名字。
歪嘴冷哼一声,扭头不理会他。
秦洵依旧笑眯眯的,既不尴尬,也不再继续贴冷脸,抓住齐璟的胳膊借力站了起来,齐璟在他抓上来一瞬回抓住他手腕,使了点力顺势提了他一把,问道:“平州学馆的同窗?”
“是啊,就是我之前同你提的那个,爱在课上挖鼻孔的歪嘴。”秦洵恢复仅两人听见的音量。
齐璟不赞同地摇摇头:“莫要随意戏称他人,此非和礼之举。”
“我不往外头叫的,就跟你嘴上没遮拦些,谁让我不晓得他姓甚名谁,总得让我在心里给他个合适可提的称呼吧。”秦洵掸着衣摆。
“同窗六年,你竟不知人姓名?”
“为什么要知他姓名,他有你好看吗?”
他理直气壮得叫齐璟语塞,生生将话的对象换了个人:“你那位楚姓旧同窗倒是个明事理的性子。”
秦洵憋笑:“人家姓楚名天问字慎行,你别老这么长串地叫他,你自己念得不烦啊?”
自一年多前风波过后齐璟一提起楚天问都很倔强地称其“你那位楚姓旧同窗”,起初秦洵以为他是不清楚楚天问姓名,念叨了几回“楚慎行”,他越念叨齐璟越固执,他这才觉出齐璟是闷了醋。
齐璟不理他。
“齐璟,你别不出声啊,不说这个也行,那你说我刚刚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