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分头回家,席大妈亲自叫自己的车把万长生送回酒店:“以后来平京,戏剧学院那边就当自己家,舞美这块儿的事情,你跟老雷好好商量,我很赞同这种定向培养的形式,但别人做很可能会夹杂大量利益寻租,长生你来做,我把这当成是对你的试金石,看你经不经得起这个花花世界的各种诱惑,真的不要让我失望。”
喝了几两白酒的万长生脑子有点转得缓慢:“啊?”
什么叫利益寻租啊。
坐在奥迪q7副驾驶上的助理,转身提醒:“席姐就是戏剧学院的行政副院长,主抓导演、表演等专业的工作,还是博士生导师哦,不过戏剧影视学的学位你估计是赶不上了。”
万长生张开嘴有点合不拢,平京真的是到处藏龙卧虎啊!
不过也对,这么重要这么旗帜性的剧作,普通导演来就算驾驭得住,主管部门也不敢随便冒政治风险啊。
不是大牌不敢用。
席大妈笑笑靠在座位上:“看到你,我就想起盛唐时期的王维,提笔仗剑赴京城,只有在国富民强的时代,才会出现这样惊艳绝绝的年少有为,才有百花齐放的艺术追求,所以既然你登上了这个舞台,那就应该时时刻刻以史为鉴,知道我什么意思吗?”
二十岁的万长生酒醉心明白。
自己这几天的遭遇,是有点梦幻,但又合情合理。
艺术这种东西,不像数理化是个巨大的工程,一首诗、一幅画也许就能名动京城,传遍神州。
战火纷飞的年代很难,大多数都在吃饱穿暖上挣扎的时候也不可能,唯有现在这个时代。
可就像席大妈暗示提醒的王维那样,十五六岁就在京城声名鹊起的少年天才,除了感情生活上的波折,年少得志以后被现实狠狠打脸,这样年轻气盛的成长经历,要是落到万长生身上,就有点可惜了。
几乎能把王维那所有诗歌都倒背如流的万长生,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甚至在野史里面,王维还被权贵包养,卷进各种争斗旋涡,这都是前车之鉴。
眼瞅着前面就抵达酒店了,万长生摸摸兜里的练习石,再次感到自己以后还是买点好石头做练习吧,轻声提醒前面的司机:“您就把车靠那路边稍等我一会儿,我刻点东西送给席导作为纪念,也表达我的态度。”
明明在那边当先进当领头羊,可以顺理成章的攀升,万长生却不屑一顾。
这里面对照顾看重自己的前辈,万长生的回应带着浓厚的文人风采。
席大妈都眼睛一亮。
万长生没有直言他领会了提醒,不要重蹈王维的老路,却用篆刻来回应。
因为王维可以说堪称最早期的篆刻名家,真懂篆刻的,对王维那些事情就应该耳熟能详。
这样的哑谜,还真得是有文化底子,才能懂。
古代文人就最喜欢玩这种梗。
更重要是在打开的车内灯下,万长生下刀如飞,犀利痛快、自信果断的风格,肯定给席大妈留下了深刻印象,好整以暇的靠在车门上侧头看着这年轻人。
助理见识还是少点,探头看了又看,再跟席大妈对眼,可能都在无声的询问:“不就是刻个章嘛?有什么玄机?”
席大妈只笑。
万长生那在观音庙前摆摊练出来的速度,当然快得很,轻轻用毛衣把粉末沾擦掉:“就是这俩字儿,我想就能表达我所有的态度,再次感谢您这两天让我学到的很多东西,感谢!祝您节目演出成功,晚安,晚安……”
连司机和助理都得到了万长生的道别,他才下车走了。
席大妈看着手里的普通练习石印章,用指肚细致的抹了好几下,才勉强看清上面的字体……
“章法”。
章法,全章之法也,俯仰向背,各有一定之理而实无定也。
胸中有丘壑才敢谈章法。
这样的年轻人,应该能够抵挡住名利财色的诱惑吧?
席大妈满意的把小印章攥在手里:“小曼,所有系列通稿经过你那里的时候,记得要求用最后长生合影那张照片,再提提他……就是负责脚本的执行副导演吧。”
助理表情有点震撼,忍不住再回头看眼酒店那边,好像能看见万长生走进去的背影,有些难以置信:“您这是……学院自招那边……”
席大妈想想点头:“有些事情用个外人,说不定反而能得到公平,这也是教学机制改革的探索嘛,回头你把关于长生的资料收集下给我看看,他有种很让人信任的特质,对不对?”
助理也想想确认:“嗯,昨天他说连夜把东西做出来,好像当时所有人都不担心,就直觉他一定能够完成,今天的效果也确实证明了。”
席大妈放松的靠在椅背上:“要是我真有这样个执行副导演,能协助我画大量的脚本,我还能创作很多作品啊。”
助理已经确认万长生要扶摇直上了:“那就调过来呗。”
席大妈闭上眼:“也许会影响了他的成长,先走着看吧,年底那部戏开始张罗的时候再说。”
车厢里面安静下来,但助理注意到导演的手指很舒适的在大腿上轻轻敲打,握着印章石的那只手,放松得竟然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这是多么难得的情况,助理都有点惊喜了,用眼神提醒司机轻缓些驾驶。
自己才打开手机开始处理上面滚屏似的一大堆工作。
对于文艺工作者来说,这样一出戏的成功,会立刻伴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