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荣耀地回到开封,突然发现,苏、杭应奉局、造作局都已经恢复了,主事的变成了王黼、梁师成。
童贯不胜惊讶,在觐见道君皇帝时忍不住进言道:“官家,两浙百姓困于花石纲之扰,方腊得以乘隙煽动作乱。幸得将士用命,才能剿灭乱匪。现在东南百姓饭碗还没端稳,怎能又恢复这些弊政?”
赵佶难堪了,一个奴才,竟然当面骂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可是这个奴才刚刚立了大功,还未当面表扬,实在不好翻脸。赵佶默默无语,一时想不出该如何打发这个不识趣的奴才。
就在这时,王黼默默地呈上一张纸,上面写着童贯在江南以皇帝名义发布的那道诏书,罪己诏!
赵佶一看,臊得险些当场晕过去。他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怎么可以犯错?!怎么可以公开认错?!就算他给过童贯以皇帝的名义行事的权力,可是,这个奴才却万万不该打主子的脸!
王黼察知到皇帝的情绪变化,乘机说道:“方腊作乱是由于蔡京行盐茶苛法,盘剥过甚,士民不堪其扰。今童贯却归过于陛下,完全是一派胡言,居心叵测!”
赵佶怒了!然后,童贯被打发去监斩方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让主子感觉到羞愧的奴才,很难再与主子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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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三年十月初十,青州附郭益都县最大的酒楼,四海楼,知州叶梦得举办宴会,遍邀同僚、名流为道君皇帝庆生。其实赵佶的生日是五月初五,他嫌不吉利,自己改了,还定了名叫天宁节。
马扩应酬了一会儿,觉得气闷,便起身走到窗前透透风。刚刚站定,叶梦得领着一个青年跟了过来,招呼说:“子充,这位是政和五年的状元公秦桧,字会之,密州教授,已考中词学兼茂科,升任太学学正,上京之前来辞行的。会之一向仰慕监州,特意托某来介绍。”
马扩陡的瞪大眼晴——居然是秦桧!刚才官员们相互介绍,秦桧级别低,靠不到马扩的近前,没想到秦状元真是性情中人,容不得被忽略,一转眼他又恳请知州替自己单独引荐。
马扩压住心中的惊讶,面色尽力保持淡然。早期的秦桧是个坚定的主战派,按照历史上留下的记录看,青年时代的秦桧提出的应战策略,基本上是最正确的策略,可惜道君皇帝父子只选错的,不选对的。而且马扩认为,杀岳飞不该由秦桧负责,秦桧最多算个帮凶。
相互致意、寒暄了几句,叶梦得看着马扩问道:“子充兴致不高,可是为北方之事烦恼?”马扩点点头。
秦桧在旁兴奋起来,“府尊,朝廷已经决定出兵了?”
叶梦得转头答道:“朝议决定:以太师童贯为陕西、河东、河北路宣抚使,太子少保、镇海军节度使蔡攸为宣抚副使,以保静军节度使种师道为都统制,领西兵十万,京营禁军四万,合共十四万人,以巡边保民为名,北上河北,伺机收回燕云——正式的诏书就在这两天公布。”
秦桧笑了:“燕云百姓渴望王师越三百年了,王师抵达之日,怎不热泪沾襟?何况,此时金国大军已横扫辽境,辽国哪还有多余兵力两面防守——此去,王师必势如破竹!”
马扩咧嘴笑了:“你怎么如此笃定?是燕云百姓告诉你的,还是有人‘代表’了燕云百姓说:咱们欢迎王师,会‘浆壶以迎’、‘延颈以待’,很开心的交纳花石纲,交纳保马役钱,交纳青苗款……嗯?”
秦桧一下子懵了,脸色通红,旋即又由紫转青。
叶梦得赶紧打圆场,“说到蔡攸,某倒想起一段轶事呢。那是蔡京刚刚拜相之时,一天吃罢了饭,他忽然想到要试试几个儿子的才情。
‘你等日日馅此,’蔡京指着一碗白米饭问道,‘可知道它从哪里来的?’
‘生米煮成熟饭。’蔡鞗很快地回答。‘这碗饭分明是用白米煮成。’
‘回答得好!’蔡京点头赞许,‘可是白米又从哪里来的?’
‘粮仓里搬出来的。’这回是蔡絛抢先了。
‘非也!为儿的亲眼看见白米都从席袋中倒出来。’蔡儵不甘落后,纠正兄弟的话。
‘你们省得什么?’觑见‘郎罢’脸色已经渐渐不善,惯会鉴貌辨色的蔡攸连忙纠正两个兄弟的错误,教训他们说,‘你们纨裤成习,只省得饭来张口,哪知道物力维艰,来处不易。今天教你们一个乖,白米是打臼子里舂出来的。’
此事京城里传为一时笑谈,听了这个的都笑蔡家子弟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谁知道过不了几天,蔡攸擢为中书舍人,大家就此称他为‘臼子舍人’。如今臼子学士又要到河北去当宣抚副使,已是自立了门户,只不知,是要把辽人还是北伐的军兵放在臼子里一杵杵死哩?”
秦桧乖觉,虽然才吃了马扩的排头,却是不以为意,反倒是千方百计地为上官排忧解难,知道马扩受过蔡攸的抬举,怕他听了叶梦得的话尴尬,忙岔开话题,“童枢相可有调监州参战?”
马扩微微一笑:“童贯倒是请了我。只是有辛兴宗使坏,西军的人也担心我去抢功劳,就让某去宣抚司做参议,却不须带兵。”
马扩心里的话没说:“不带兵最好。燕云之战是个坑,谁去谁填到坑里。”宋朝压制武人的恶果在征辽时体现出来了——童贯不许士兵战斗,全军竟没有一个敢违反者。以致于战后在百姓中竟然流传这样一句俗语: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