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竹叶清露滴落成一盏清茶。
僧人已在空着的石几前坐下,伴着潺潺的流水声,念诵一声佛号。
“若有一日,你若当真寻不见出路,如吾曾经所言。”面对清冽可口的清泉,并未有告知任何人,自行下山而来的僧侣招提举盏也并未多饮,抬眸道:“吾愿亲自引汝入门。”
换一条路,总比一路走到黑要强。
化身为招提僧的云鼓雷峰之主“帝如来”一直如此认为着。尤其是在学海无涯的那位教统弃儒从佛并小有成就之后,招提僧始终认为偷偷看完十卷佛经仍不觉困倦的好友是有着些许佛性的。
但是儒门好友总是对着佛门有意见。
后来就连赏花会都不肯邀请他了。
招提僧完全不以为这是因为建起了云鼓雷峰而导致威严过甚的“帝如来”的错,只是好友在一门心思钻牛角尖的过程中,渐渐与所有人有所疏远而已……帝如来,那是真的亮啊……
九鼎之社一共八人,直至如今也仅有二三尚有音讯。
“吾的要求,你答应么?”杜芳霖问。
招提僧平静道:“你的要求,贫僧自无不可。但若有因果,吾必也不会留情。”
佛门戒律要比儒门更为严苛,尤其是云鼓雷峰。
同为三教中人,自然是明白这一点。
杜芳霖微一点头,“好友,多年未见,汝可知天刀音讯?”好好的活人怎么每次一见面就无路可走,又不都是弦知音,他不可能有出家的那一日。直奔主题比较妥当,反正书信只是一个引子,这边另有其他目的。
“你寻天刀,是为?”招提僧道。
“那件事。”杜芳霖道。
招提僧摇头:“无需执着。”
“总有办法。”
杜芳霖道:“吾不信命!”
两人对视。
大佬脱手弹出一缕气息。
佛气融入叶梢甘露,化为一颗朴朴素素的金棕念珠。有此念珠在,当能让骤雨生那厮遮掩下一身的狂妄。而有这缕佛气牵扯,近期内这位大佬好友必然也要暂时留下,直到属于这缕佛气的因果彻底了结才会重归山门。
杜芳霖问:“招提接引,得斯人乎?”
招提僧双手合十:“寄情山夕,朝暮禅机。”
杜芳霖道:“汝倒是笃定。”
招提僧沉稳:“斯人斯命,施主仍看不透么?”
看不透。
若真看透,帝如来又何故非要化身为招提?
杜芳霖开扇送客:“看透的人自可偷懒。看不透的人,倒是整日操劳,请。”这话里倒是几分怨念,让人听得真切。
“无论如何,此时见你安然,贫僧仍是开心。”招提僧摇头无奈,释然起身,临走的时候,云端恰好又来一人。
两人驻足对视。对面来人则是一身暗红道服的云飘渺蔺无双。蔺无双神情不动,出言道:“是你。”
九鼎结社,在场三人皆是其中之一。蔺无双自是见过招提僧真容。但那个时候的招提僧,却也还并不是“帝如来”。
是武林出了什么事?
竟需云鼓雷峰之主至此出面?!
不,这是有人豁出了面皮,试图将旧日好友暂时捆绑在这个武林。当然这件事并不适合说给同样一板一眼不知变通的蔺无双听。在某种程度上,这两人的后续都挺让人头痛。
“请!”
儒门好友要生气了,请两位莫要堵门好不?
蔺无双收敛神色,颔首示意。
这并不是叙旧的时候。九鼎结社时日已久,除了作为牵头者的杜某人之外,也不是每个人都曾彼此熟悉。
“阿弥陀佛。”招提僧点头,很干脆地化光离去。明显这位道兄来得有点气势汹汹,好友杜某这是又祸害了谁家的宅基地。
蔺无双转过身来,目光炯炯,轻哼一声。
杜芳霖用折扇覆盖了半杯甘露,生怕这位一过来就能用杯中水泼自己一脸。
“请。”他再道。
“金八珍武骨皆废,寿元不足十载。”
蔺无双扬袖入坐,神情果然如杯中清水一般冷。最初金八珍被魔界抓走时,他就有预感,只是耐着性子等着看最终结果,以免牵扯到另一边的练云人。
萍山未落地,所以练峨眉还有八分理智并不太生气。
“吾之罪。”杜芳霖认错。
“云人已将战战留在萍山,这件事到此为止。”蔺无双处理这件事情的态度简直不容置喙,有点怕再生枝节:“另有一事,之前由钜锋里之人送往琉璃仙境雪磁箭,可是你之手笔?”
“是。”杜芳霖承认。
蔺无双眉头一松:“素还真正在寻你。”
所以,这位果然是生怕又闹出点事,这才风尘仆仆前来报信,还在孚言山外守了半天,吓得鱼吞墨两股战战,连夜往沉流重泉送出书信。
“你要出卖吾么?”杜芳霖眉心敛起。
“吾并未答应。”
蔺无双平静道。
他也心知素还真对自己透露这番消息,所为只是借自己来探寻好友杜某的行踪下落。然而云飘渺自有行事准则,论交情,也不该是他来做这种事。
儒者袍袖一拂,又现之前的玉盏甘露。
之后扇开半面,桌面再现新的泉水玉壶与杯盏。杜芳霖情真意切:
“请。”
真是看菜下碟,将这酸儒小气吧啦的行径发挥极致。
蔺无双看了一眼面前的杯盏,内心毫无波动并且有点要被气笑,“若有下次,吾会携明玥来此!”
直接威胁,要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