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梁飞宇已是眼角淌泪,不顾擦肩而过的危险人物,向前仓皇张开双臂,正好接住鬼梁天下死不瞑目面孔扭曲向后倒下的躯体。
死亡来得太过迅疾,就如同今夜满门残尸的鬼梁兵府。
没有人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因何发生。
也许是因为时机,因为心情,或许因为不经意间某人讲过的故事?
是天狐妖僧选择了此地。是骤雨生挑中了这里!
“爹亲……”
鬼梁飞宇单膝跪地,泪流满面,心乱如麻。在他身后,言倾城慢慢走出,站在了一旁。
哭泣了片刻,少年慢慢整理心情,“要将此事告知叔伯们!”仿佛一瞬间长大,鬼梁飞宇手扶怀中渐渐冰冷的尸身,蓦然起身:
“倾城,助吾收殓此地,稍后飞书将今夜详情告知鼎炉分峰诸人——”
夜色渐渐消退。
黑暗平淡,转为白昼。
天狐妖僧一杖一刀,动作未变,脚步未停,疾驰在茫茫荒野之中!来路在身后,去路则在眼前,前方天悬白练,似有光明……渐渐的,妖僧速度放缓了一线,继而蓦然停驻!
这里已在春霖境界之外已近中原。
朦胧的天色看不清外景,有远山,有近树,有水流灵动之声。身周一切是鲜活的,也该是色彩分明的。天狐妖僧伫立不动,良久后抬手再度慢慢覆上罩脸面具。
骤雨生摘下了银质面具。
他差一点就杀了鬼梁飞宇,这本不该在欠命名单上朝气蓬勃的少年人。人有善恶。剑没有!人会思考,剑不曾。妖僧出手,全凭喜好,而面具之下的人却会事后反思……
为什么要化出狐僧?当时从令狐神逸口中骤然听闻“炎山”这个地名,一段尘封的记忆随之而来,正好又无聊,他又没有什么善恶观,索性按照当年设定的程序,一步一步开启这试炼的过程。
但现在来看,这原来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玩笑。连杀数十人之后,天狐妖僧这个独立出去的化体仿佛已具备单独的人格,不再是单纯被面具遮掩下的存在。
忽然之间,骤雨生开始怀疑起杜芳霖为什么要离开孚言山。
因为时间已至!
拥有着近乎相同的经历,都曾经自愿放弃过某一段过往。通过故事中得知的信息,目前苦境武林上演的这些戏应该都是杜某人最熟悉的故事。这个人,正在寻找自己的过往。
在此时出现“炎山”这个词,当真只是一个巧合吗?
锡杖念珠上所藏着的那颗舍利子,当真是只是帮忙完善这个身份?
“总觉得三分可疑。”
也许,包括很多年前,那些闲暇时分,讲述给自己听的那些看似玩笑的故事,就已隐隐指向这一步?
比如此时证明,鬼梁天下真的不是男人呐……
——那炎山的底下,也真的藏着“死神”?
骤雨生胸膛起伏,深深吸了一大口气。清晨的天空无比清朗,空气无比的新鲜,一切压抑尽数褪去,一如已成昨夜的血腥。
“天气不错。”野人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血糊糊,“你也觉得有些不对?是么?那我若随意再寻一人杀了,你猜……他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在没有变成天狐妖僧之前,骤雨生也没有想过,当年因为以毒入剑受赋剑流觞排斥的那件事对自己的影响会有这么大。六百年同修,这条割裂过去、以求新生的路,本就是在杜芳霖的指点下修炼而成。听说将过去和未来合二为一,就能再悟新的东西?
“你想让我杀人,那也不在乎死的是正道还是邪人对不对?”
“那接下来——”
杀谁呢?
但根本就不会有人容你再杀一人!
“一觉游仙好梦,任它竹冷松寒。轩辕事,古今谈,fēng_liú河山。沉醉负白首,舒怀成大观。醒,亦在人间;梦,亦在人间!”
有诗号突然伴随金雨而至。在这黎明初显的荒郊野外里,一位被骗了好几天的前辈高人看似终于依靠他过人的敏锐与毅力,准确无误地沿着公开亭发生的异常事件,一路顺着线索来到了这里。
时机不差分毫,地点也不差分毫!要让骤雨生自己来做,他也无法做到如此准确。不是有人在后方捣鬼,就是野人的名号该卸下来送给这位久居世外觉海的人觉高人!什么时候,喝着猫屎咖啡的路人君,竟也能追踪在自己身后?!
骤雨生反应之下再将面具扣在自己的脸上。
后方金伞飞旋,人觉非常君凌空落地,“……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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