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有了对于死亡的惧怕,所以人们才拼命的想要向生。
正是因为有了对离别的悲伤,所以人们才会拼命的想要团圆。
正是因为有了对于自己家人的爱,所以人们才会在遇到大事之前第一个想到自己的家人。
……
……
打仗也是这样。
这个天地间刚刚经历过了生死离别。
他们刚刚经历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门坎,然后现在有人告诉他们还要迈过一个最高的,最大的。
于是就有许多人迈不过去了。
然后便是要有人拉着他们往前。
……
……
就像是南郡城南门那场还没有落实的战斗。
他们是一群热血的年轻人,平均年龄加在一起不超过二十五岁。
但是此时他们为了那城中的百姓不得不走上这条道路。
他们也不想死,可是他们若是不死就会有更多的人去死。
就像是宁远将军说的那样——
但是他们或许不懂大义。
可能他们的思想正是如同云客那般简单。
……
可是这世间也正是如此这般简单的。
只有八个字,那便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若是非要再这八个字前面加上一种还钱和偿命的方式,那便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现在有人来犯,那必是虽远必诛……
即使那些鲜血已经让他们朦胧,即使那些人的脸已经带着无比的沧桑。
可是他们却依旧要战斗。
……
……
这也像是那身受重伤的秦薄衣和顾长生。
他们本来可以呆在自己的宗派之中静静的等待。
这世间的这些人死去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他们还是选择了出山。
当顾长生在面对朱心的时候选择了强行进入生死境,那便是意味着他为了这些跟他互相不相干的人放弃了自己今后的路。
而秦薄衣更是连她的心上人都未曾能见过一面。
留了一年的发。
伴随着雪。
发已经及腰,但是人却未归。
顾长生躺在轮椅上,他静静的看着远处天际那轮日光。
一直盯了好长时间。
他的眼睛仿佛不会痛,他仿佛变成了一个木头人。
秦薄衣没有在城楼之上,因为她还在努力参透生死境的玄机。
可是顾长生知道,又有谁能在这一天之内突破生死境呢?
但是她还在坚持的是什么?
就像是这轮太阳?
明知道它的光没有办法让这茫茫的冰川融化,可是它却依旧还是照常升起?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直到那轮太阳已经在这天际之中散发出了向西的光芒,顾长生这才慢慢的把眼睛闭上。
他缓缓的对旁边的小校说道,“给我找一张笔和纸……”
他究竟要干什么,所有人都很清楚。
因为所有人都干过这件事情。
那小校这次没有嘲笑他,他转身去找笔和纸,但是顾长生慵懒的声音又从城楼上传了下来,“如果可以,再给我带一块磨刀石……”
他修长的手落在那放在他膝间似乎已经生锈的刀上,然后再次闭上了眼睛——似乎要睡去。
……
……
斜阳像是血。
但是比血更红。
那是不是老天的留下的血染红了它?
谁也不知道。
云朵被斜阳照着,红的如同要燃烧起来。
云朵是雪白的,雪花也是雪白的,这天地间仿佛都被这血和火笼罩。
然而就在这血和火之间,却有着一群人。
他们流着这世界上最多的血,但是却永远不能被世人所理解。
……
李凤凉就是如此。
一年之前的今天他还是朝廷的兵马大将军,但是一年后的今天他就变成了叛臣。
此时的他。
有老母亲在马嵬关之中。
有爱的人在玄武城之中。
而从马嵬关到玄武城这一路之上的城池的这些军兵和百姓早都已经在决定反周的那一刻起就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了他。
他要如何做才能不负这些生命?
没有人知道这确切的答案。
他的眼神之中第一次有了迷茫这种情绪——不是对于死亡的迷茫,而是对于生的迷茫。
……
面前华灯初上,烛火通明。
在桌子前放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梧桐在吃饺子。
她仿佛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般,依旧是狼吞虎咽。
过了片刻,她仿佛终于感觉到了空气之中的些微尴尬情绪,她抬起了头来,看到了李凤凉的眼睛。
李凤凉极为认真的问道,“若是在我和你父王之间选择一个,你会如何选择?”
这是一个很难的问题,也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对于李凤凉来说是很难,但是对于梧桐来说却很简单。
她笑道,“若是我们从此以后不在这世间了,是不是就不用选择了?”
李凤凉笑着说道,“正是如此。”
他语气低下去,然后话锋一转说道,“但是在我们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们去办……”
他的头更低,“我可能办不好。”
梧桐认真说道,“这事情很重要?”
李凤凉说道,“很重要。”
梧桐说道,“比吃饺子都重要?”
李凤凉愣住,然后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那到没有。”
梧桐开心说道,“这便是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