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姐,快些让我瞧瞧,”比起叶微舟,冬青嫂倒像是天塌了似的慌张,“你们读书人的身子都金贵,被撞一下怎么能说不严重?”
叶微舟不由得笑了。
而在看向冬青嫂,又对上那个紧张忧虑的表情时,叶微舟到底没能说出拒绝。
只片刻后,叶微舟便乖乖地趴在了床上。她露出的肩背之间,被撞过的地方已红肿了。
冬青嫂小心地倒了药酒,为她擦拭着红肿的地方,一边擦一边问:“小小姐,这些都是怎么伤的?”
叶微舟自然不肯说。她微闭着眼睛,没回答。
冬青嫂专心为她擦了一部分,又叹了一口气:“都说读书了能得人尊敬,怎么小小姐你读书厉害,却也还是要受伤呢?”
闻此,叶微舟忽然笑了一声。
冬青嫂倒是奇怪:“小小姐笑什么?”
叶微舟眉眼含笑,没说话。
“昨天见小小姐从大少爷书房出来时脸色不大好,还担心了许久。最近发生的事的确太多了。不过,今日见小小姐心情这样好,我也就放心了。”
叶微舟一愣,转头回去看了一眼冬青嫂:“我的心情看上去很好吗?”
冬青嫂点点头。
叶微舟心慌起来,不敢多问多说,只默默地重新趴了回去。
“也不知是不是这世道变了,”冬青嫂继续说,“小小姐这样好的人也受了伤,隔壁吕家家大业大,却也没落了,不得不将家宅变卖。”
“变卖家宅?”叶微舟猛地起身。
冬青嫂原本在为她揉按红肿处。叶微舟动作幅度太大,冬青嫂的手碰上伤处,替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心疼得不得了。
叶微舟本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紧张地问:“吕家除了变卖家宅,还发生了什么?”
“我还以为小小姐知道的,”冬青嫂道,“吕家的纺织厂倒闭了,欠了许多钱,变卖家宅是必须的,此外,那位吕小姐,也没有办法继续念书了。”
叶微舟呆愣住了,脑子里来回都是“变卖家宅”、“没有办法继续念书”这样的话。她忽然头疼不已,不由闭上了双眼。
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关于这一点,她也说不清是她对其他人关心太少,还是其他人对她关心太足。
深呼吸后,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向冬青嫂时眸子有些发红。
冬青嫂吓了一跳,忙问她:“小小姐,可是身子不舒服?”
叶微舟只问:“他们何时搬走的?搬去了什么地方?”
没有办法,冬青嫂只得老实作答:“他们前几日便搬走了,那日吕家不是还差人送了东西过来给小小姐么?只是……只是他们具体搬去什么地方,我却也不知道了。”
“父亲和祖父他们应该知道……”叶微舟手忙脚乱地下了床,衣裳是拉扯整齐了,一双鞋却穿得歪七扭八。
见着她这副狼狈模样,叶效宗叹了一口气,没有隐瞒:“日本人聪明得很,晓得若是留下吕家,保不准将来卷土重来。这回吕家搬走,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搬去哪里,他们家没人说,我估摸着,定是要离开上海。”
叶微舟后退了一小步,站是站稳了,却良久说不出话来。
连着失眠三日,第四天早上,叶微舟刚吃过早点,预备喝些洋咖啡提神。
冬青嫂端着咖啡来,放下杯子之后,又向叶微舟道赵家来访。
叶微舟的眼皮不安地跳了一下,也来不及喝咖啡了。她刚起身朝着外面走去,便见了赵藕荷紧步朝着这边走来。
一见到叶微舟,赵藕荷顿时红了眼睛,嗓音也哽咽:“微舟,天青他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