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瞬召站在那座棺材前,方才与女孩们嬉闹带来的欢乐顿时荡然无存,女帝双手置于腹部站在他身边,两人此时的神情很是微妙。
这具浮在水面上的棺材很大很大,像是一座大船那般,蜀越人相信力量来源于大江河流,如同他们旗帜上的白蟒般,那就让士兵们的骨灰撒入河流之中,魂灵归天,ròu_tǐ归江。
这搜送葬船非常巨大,用了将近百根山林上的松木制造而成,这艘船在丹阳骑兵们对抗胤国铁骑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虽然看上去过于简洁朴素,但巨大所带来的庄严感一直在人们心头挥不去。
蜀越贵族的送葬船大多镶满宝玉和金箔,这些以黄金为襁褓的贵族们,最后死后也用黄金来送葬,原本以丹阳城城主的身份地位也该用黄金送葬船的,但他的家人们坚持将他与那些战死的士兵安置在一起。
他们把丹阳城城主放在床头上,城主蔡文轩还穿着死前那身盔甲,厚重铁铠在秋阳下极为暗淡,猩红披风在他身体两侧展开,女帝亲自为他盖上一件蜀越白蟒旗,而非澹台凝华的血蟒旗,那杆陪伴他超过四十年的铁枪立在船头,枪锋上白旗猎猎飞舞,而在他身后是许多和他躺在一起的,在这场战争死去的将领士兵,他们身边摆满各种干草和细碎的香木,以及用来压舱的大石头。
这艘船上除了蜀越人外,还有许多在这次战争中牺牲的胤国士兵,蒙羽觉得皇帝既然和女帝结盟了,那么胤国的土地就是蜀越的土地,反之胤国人葬在蜀越和葬在家乡有什么不同?于是把他们的尸体也放在船身内,希望他们的家人不要怪自己。
楚瞬召望着这首大船,沉默了很久,单膝下跪,以示哀悼。
女帝平静说道:“以前你父皇在我蜀越皇宫里当质子的时候,比我皇兄还要快活,即便是见到我父皇也绝不下跪磕头,他觉得男儿膝下有黄金,即便是去跪那些死去的人。现在没有下跪的必要了,起来吧。”
楚瞬召站了起来,伸出手来抚摸那艘大船,并没有说些什么。
送葬的队伍终于来了,他们统一穿着黑衣,代表黄泉与人间的送葬人,他们依次下水推动船只,众人步入潜水之中,这首无比巨大的船的重量明显超出了这些送葬人的预想,他们只得让那几十个强壮的送葬人在船尾去推,让最高那两个人守住船头,引领船只前进。
女帝站在岸边观望大船的入水,船只如一杆锋利的长矛,刺入宽广且迅捷汹涌的河流中,船只于浊流相互撞击,夕阳的余晖扩散在江面上,轻若蛛网,淡如回忆。
自己很多年前就是这样目送父皇和兄长离去,
先皇和先皇后在河那边等你,文轩哥哥,女帝颇为伤感地想,他们会原谅你的无奈背叛,正如我也原谅你一样。
巨大木船漂过激流顺入下流河域之中,逐渐加速直往喧嚣的河流交汇处,女帝可以清楚看见蔡文轩身上的盔甲泛着血色,老人脸上无比安详,渐渐迎向落日。
女帝接过侍从递来的弓箭,对着渐渐远去的船只搭弓射箭,楚瞬召忽然看见箭头冒出一丝红火,继而迅速射了出去,飞箭如风般插在船头上,红火猛烈绽放。燃烧的风帆迅速扩张开来,加速朝着毁灭的终点驶去,船只的轮廓渐渐被火光吞噬。
你能原谅我吗?小公主?耳边有道声音细细地问。
我原谅你了,不知是她口中所说,亦是心中所想,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野。
楚瞬召想拉住女帝的手,可女帝却默默走到河岸边的最高处,在他们二人身后,是无数跪倒抽泣的丹阳城百姓,还有胤国骑兵们,两人并肩站着,看着火焰逐渐熄灭,燃烧的船只连同船上的尸体汇入河流之中。
“丹阳城城主死战不降,身上带着王者般高贵的品质,可惜被奸人所压迫,您会替他报仇的。”
“这同样也是我的心愿。”女帝说道:“可惜黎京城和临安城隔着千山万水,你父皇向我许诺的军队现在还没来,我只能依靠你和你父皇了。”
说起父皇的军队到现在也没有消息,楚瞬召疑惑地心想,但父皇从不撒谎,既然他向女帝许诺有军队会来支援,那就一定会有军队来,而他们只需要耐心等候就行了。”
澹台宁静默默走到女帝右手边,有关雎陪着她,此时她再也没有往日的活泼可爱,按照母皇吩咐她的,对着船只离开的方向双膝下跪,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她站起身来,右手握着澹台宁素,左手握着楚瞬召。
他忽然低头看着澹台宁静,问了一个看似不合时宜的问题道:“你以后想不想当蜀越的女帝?”
这个问题把她问懵了,她抬头看了母亲一眼,心中想的却是永远和楚瞬召在一起玩。
但她还是做出了一个公主该有的回答:“蜀越需要我当女帝我就当。”
这个回答让女帝充满愧疚,但她低头摸着女儿的头外宠溺。
楚瞬召说:“如果我以后当了胤国的皇帝,那么你就是蜀越的女帝,胤国的铁翼会永远守护在你身边,守护你的国民,谁也抢不走你的东西。”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父皇的意思?”
“大胤三皇子楚瞬召的意思,但会永远有效。”
女帝神色庄严
道:“我相信你会成为胤国的皇帝。”
“宁姨为何如此确定?”
“因为你到现在还陪着我们母女。”
女帝说这话的时候,一阵微风从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