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她人生中走过最长的一段路吧,她以前也看过几次处刑,那些贪官犯人看见高台上的斧子时,无论之前如何不可一世,终会浑身哆嗦,当斧子落下那一刻,屎尿齐流,台下的人挥臂高呼,声浪一层高过一层。
她双手被麻绳捆着,前方一件垫好了一个木墩儿,只要她趴着上面,让刽子手往自己脑后一挥,这件事就算是成了,之后她的脑袋或许会被装入木盒中,送到那公主殿下的面前,在对方一阵心满意足的欣赏之后,便拿去喂狗……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安安静静地来,也安安静静地走。
“荒草何茫茫,弯月亦萧萧。秋风九月中,送子出远郊。
四面无人居,高坟正蕉峣。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
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
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她忽然曼声高歌,这首诗她曾经听过葛平念过无数次,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男人面朝夕阳,背靠梧桐,声如裂羽,直上云霄。
刽子手忽然一脚踢她后背上,恶狠狠道:“老实点!陈大人在看着!都是要死的人还念什么诗?”
她面朝泥土,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如同待宰的猪羊般。
“快点动手完事,这鬼天气冷得很,完事了弟兄们去喝酒!”一个狱卒高喊道,陈豹恩冷冷地看着趴着泥土中的女人,金刀在刀鞘中嗡鸣不断,他微微摁住刀鞘,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声嘹亮的鹰鸣自云端传来,鹰声出奇地清澈明朗,通体白羽的猎隼在夜空中盘旋着,陈豹恩抬头一瞧,那只猎隼正用那极圆的眼眸盯住他,他猛然抽出金刀,气运冲天直上,猎隼转身俯冲着躲开了那记狠厉的气斩,片片鹰羽落下,如雪。
极白的羽毛落在苏念妤眼前,她忽然仰头来,死死地看着周围,唯有树影婆婆,刽子手被她这不安分的举动惊到了:“妈的,这娘们不老实!”
宽厚的巨刀在她身后高高举起,但苏念妤仍死死地盯着那片羽毛,泪水涌出眼眶:“是你吗?”在哪里?你在哪里?她在心里不停喊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从心里响起,伴随着羽箭刺穿空气的疾声。
巨刀落下,斜斜地插在离她脸颊不到半寸的泥土中,刽子手愣住了,他粗壮的手腕上透着一根箭羽,铜箭上的绿锈充斥着剧毒,他的吼声响彻云霄!
沉重的马嘶声从背后响起,伴随铁蹄踏破泥石的声音,浩浩荡荡,黑甲骑兵放下巨大的黑铁长弓,铁鹰面甲下是一对极紫的眼眸,猎隼从云端落在他肩膀上,对着众人展翅高叫。
那一身披着深黑铁甲的古怪骑兵,厚重面具遮住了整张面孔,胯下黑马鼻息喘重,马囊上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楚瞬召直接上了兵器库三层楼,将自己可以拿得动的神兵利器全部收入囊中,他尽可能地想拿多点武器,此时的他看起来不像是来救人,而是搬家。
苏卫胤轻手为他穿上那件大得吓人的战甲,在他背后配上长刀和十字连弩,他甚至将自己的心爱的那匹乌锥借了给他,他在临安城的街道上纵马狂奔,冲刺而出,尘土飞扬,人们避之不及。
“敢问阁下何人?”陈豹恩的金刀指向那黑甲骑兵,只见他拉下面罩,眼眸冰冷,长发从面甲的缝隙中缓缓飘出,再看见他面容的那一刻,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陈豹恩收起金刀,低声叹息道:“三皇子殿下……”
他放下长弓,翻身下马,一脚踢开那嚎叫不止的刽子手,将苏念妤整个人抱了起来,若不是那张熟悉无比的脸,苏念妤几乎认不出他的身份,她一时间有点恍惚,原来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只不过是他其中一幅面具,他是楚骁华的孩子,血管里面同样流着铁鹰之血,此时他威严地如同步入战场的名将般,铠甲狰狞如恶鬼。
但她不怕,这恶鬼是来救她的,她愿意和他去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哪怕地狱。
他解开了苏念妤身后的绳子,将她稳稳地放在马上,他转身望向陈豹恩冷冷道:“今日一事,你可以回去跟姐姐讲,告诉她是楚瞬召带走了她,我愿意为我的任性承担一切后果。”
陈豹恩微微点头道:“殿下……恕我不能让您带走她。”
楚瞬召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般,他翻身上马,在那具大得吓人的铁甲下,苏念妤像只小猫般缩在他怀里,他策马慢行,仿佛炫耀般从陈豹恩身边经过,在他踏出不足十步之后,楚瞬召在她背后说话。
“陈大人……我劝你不要这样做。”
陈豹恩慢慢转过身来,金刀嗡鸣不止,他的内心正在经历巨大的挣扎,他忠于公主殿下,为了她的命令可以毫不犹豫地斩杀敌人,即便对方是个不足半月的孩子,但此时他的对手是楚三皇子,公主殿下最疼爱的人,他硬生生的将这女人带走,无疑是狠狠给了公主殿下一巴掌,连同衙门和蔷薇司的威严都收到损害。
“若你今夜胆敢踏出半步,在这之后,我会亲自去取那些伤害了她的人的性命,她所受的伤害,委屈……以大胤国三皇子的名义发誓。”他看着怀里那